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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字彥道,少有才氣,倜儻不覊,為士類所稱。桓溫少時游于博徒,資產俱盡,尚有負進,思自振之方,莫知所出,欲求濟于耽,而耽在艱,試以告焉。耽略無難色,遂變服懷布帽,隨溫與債主戲。耽素有藝名,債者聞之而不相識,謂之曰:「卿當不辦作袁彥道也。」遂就局十萬一擲,直上百萬。耽投馬絶叫,探布帽擲地,曰:「竟識袁彥道不?」其通脫若此。蘇峻之役,王導引為參軍,隨導在石頭。初,路永、匡術、寧等皆峻心腹,聞祖約奔敗,懼事不立,迭說峻誅大臣。峻既不納,永等慮必敗,陰結于導。導使耽潛說路永,使歸順。峻平,封秭歸男,拜建威將軍、歷陽太守。咸康初,石季龍遊騎十餘匹至歷陽,耽上列不言騎少。時胡寇強盛,朝野危懼,王導以宰輔之重請自討之。既而賊騎不多,又已退散,導止不行。朝廷以耽失于輕妄,黜之。尋復為導從事中郎,方加大任,會卒,時年二十五。子質。
質字道和。自渙至質五世,並以道素繼業,惟其父耽以雄豪著。及質又以孝行稱。官歷琅邪內史、東陽太守。質子湛。
湛字士深。少有操植,以沖粹自立,而無文華,故不為流俗所重。時謝混為仆射,范泰贈湛及混詩云:「亦有後出雋,離群頗騫翥。」湛恨而不答。自中書令為仆射、左光祿大夫、晉寧男,卒於官。湛弟豹。
豹字士蔚,博學善文辭,有經國材,為劉裕所知。後為太尉長史、丹陽尹,卒。
江逌,字道載,陳留圉人也。曾祖蕤,譙郡太守。祖允,蕪湖令。父濟,安東參軍。逌少孤,與從弟灌共居,甚相友悌,由是獲當時之譽。避蘇峻之亂,屏居臨海,絶棄人事,翦茅結宇,耽玩載籍,有終焉之志。本州闢從事,除佐著作郎,並不就。征北將軍蔡謨命為參軍,何充復引為驃騎功曹。以家貧,求試守,為太末令。縣界深山中,有亡命數百家,恃險為阻,前後守宰莫能平。逌到官,召其魁帥,厚加撫接,諭以禍福,旬月之間,襁負而至,朝廷嘉之。州檄為治中,轉別駕,遷吳令。
中軍將軍殷浩將謀北伐,請為諮議參軍。浩甚重之,遷長史。浩方修復洛陽,經營荒梗,逌為上佐,甚有匡弼之益,軍中書檄皆以委逌。時羌及丁零叛,浩軍震懼。姚襄去浩十里結營以逼浩,浩令逌擊之。逌進兵至襄營,謂將校曰:“今兵非不精,而眾少於羌,且其塹柵甚固,難與校力,吾當以計破之。乃取數百鷄以長繩連之,系火於足。群鷄駭散,飛集襄營。襄營火發,其亂,隨而擊之,襄遂小敗。及桓溫奏廢浩佐吏,遂免。頃之,除中書郎。昇平中,遷吏部郎,長兼侍中。
穆帝將修後池,起閣道,逌上疏曰:
臣聞王者處萬乘之極,享富有之大,必顯明制度以表崇高,盛其文物以殊貴賤。建靈台,浚闢雍,立宮館,設苑囿,所以弘于皇之尊,彰臨下之義。前聖創其禮,後代遵其矩,當代之君咸營斯事。周宣興百堵之作,《鴻雁》歌安宅之歡;魯僖修泮水之營,採芹有思樂之頌。蓋上之有為非予欲是盈,下之奉上不以劬勞為勤,此自古之令典,軌儀之大式也。
夫理無常然,三正相詭,司牧之體,與世而移。致飾則素,故《賁》返于《剝》;有大必盈,則受之以《謙》。損上益下,順兆庶之悅;享以二簋,用至約之義。是以唐虞流化于茅茨,夏禹垂美于卑室。過儉之陋,非中庸之制,然三聖行之以致至道。漢高祖當營建之始,怒宮庫之壯;孝文處既富之世,愛十家之產,亦以播惠當時,著稱來葉。
今者二虜未殄,神州荒蕪,舉江左之眾,經略艱難,漕揚越之粟,北饋河洛,兵不獲戢,運戍悠遠,倉庫內罄,百姓力竭。加春夏以來,水旱為害,遠近之收普減常年,財傷人困,大役未已,軍國之用無所取給。方之往代,豐弊相懸,損之又損,實在今日。伏惟陛下聖質天縱,凝曠清虛,闡日新之盛,茂欽明之量,無慾體于自然,沖素刑乎萬國。《韶》既盡美,則必盡善。宜養以玄虛,守以無為,登覽不以台觀。遊豫不以苑沼,偃息畢于仁義,馳騁極于六藝,觀巍巍之隆,鑒二代之文,仰味羲農,俯尋周孔。其為逍遙,足以尊道德之輔,親搢紳之秀。疇咨以時,顧問不倦,獻替諷諫,日月而聞,則庶績惟凝,六合咸熙,中興之盛邁于殷宗,休嘉之慶流乎無窮。昔漢起德陽,鐘離抗言;魏營宮殿,陳群正辭。臣雖才非若人,然職忝近侍,言不足采,而義在以聞。
帝嘉其言而止。復領本州大中正。昇平末,遷太常,逌累讓,不許。
穆帝崩,山陵將用寶器,諫曰:「以宣皇顧命終制,山陵不設明器,以貽後則。景帝奉遵遺制。逮文明皇后崩,武皇帝亦亦承前制,無所施設,惟脯Я之奠,瓦器而已。昔康皇帝玄宮始用寶劍金舄,此蓋太妃罔已之情,實違先旨累世之法。今外欲以為故事,臣請述先旨,停此二物。」書奏,從之。
哀帝以天文失度,欲依《尚書》洪祀之制,于太極前殿親執虔肅,冀以免咎,使太常集博士草其制。逌上疏諫曰:
臣尋《史》《漢》舊事,《藝文志》劉向《五行傳》,洪祀出於其中。然自前代以來,莫有用者。又其文惟說為祀,而不載儀注。此蓋久遠不行之事,非常人所參校。案《漢儀》,天子所親之祠,惟宗廟而已。祭天于雲陽,祭地于汾陰,在於別宮遙拜,不詣壇所。其餘群祀之所,必在幽靜,是以圓丘方澤列于郊野。今若于承明之庭,正殿之前,設群神之坐,行躬親之禮,準之舊典,有乖常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