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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書 下 - 40 / 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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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書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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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乎!光于四表,德莫富焉。王曰叔父,親莫昵焉。登帝天位,功莫厚焉。守節沒齒,忠莫至焉。而傾側顛沛,僅而自全,則伊生抱明允以嬰戮,文子懷忠敬而齒劍,固其所也。因斯以言,夫以篤聖穆親,如彼之懿,大德至忠,如此之盛,尚不能取信於人主之懷,止謗于眾多之口,過此以往,惡睹其可!安危之理,斷可識矣。又況乎饕大名以冒道家之忌,運短才而易聖哲所難者哉!身危由於勢過,而不知去勢以求安;禍積起於寵盛,而不知辭寵以招福。見百姓之謀己,則申宮警守,以崇不畜之威;懼萬方之不服,則嚴刑峻制,以賈傷心之怨。然後威窮乎震主,而怨行乎上下,眾心日陊,危機將發,而方偃仰瞪眄,謂足以誇世,笑古人之未工,忘己事之已拙,知曩勛之可矜,暗成敗之有會。是以事窮運盡,必有顛仆;風起塵合,而禍至常酷也。聖人忌功名之過己,惡寵祿之逾量,蓋為此也。

夫惡欲之大端,賢愚所共有,而遊子殉高位於生前,志士思垂名于身後,受生之分,惟此而已。夫蓋世之業,名莫盛焉;率意無違,欲莫順焉。借使伊人頗覽天道,知盡不可益,盈難久持,超然自引,高揖而退,則巍巍之盛,仰邈前賢,洋洋之風,俯觀來籍,而大欲不止於身,至樂無愆乎舊,節彌效而德彌廣,身逾逸而名逾劭。此之不為,而彼之必昧,然後河海之跡堙為窮流,一匱之釁積成山嶽,名編凶頑之條,身厭荼毒之痛,豈不謬哉!故聊為賦焉,庶使百世少有悟雲。


  

冏不之悟,而竟以敗。

機又以聖王經國,義在封建,因采其遠指,著《五等論》曰:

夫體國經野,先王所慎,創製垂基,思隆後葉。然而經略不同,長世異術。五等之制,始於黃、唐,郡縣之治,創于秦、漢,得失成敗,備在典謨,是以其詳可得而言。

夫王者知帝業至重,天下至廣。廣不可以偏制,重不可以獨任。任重必于借力,制廣終乎因人。故設官分職,所以輕其任也;並建伍長,所以弘其制也。於是乎立其封疆之典,裁其親疏之宜,使萬國相維,以成盤石之固;宗庶雜居,而定維城之業。又有以見綏世之長禦,識人情之大方,知其為人不如厚己,利物不如圖身;安上在於悅下,為己存乎利人。故《易》曰「悅以使人,人忘其勞」,孫卿曰「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後利之利也」。是以分天下以厚樂,則己得與之同憂;饗天下以豐利,而己得與之共害。利博而恩篤,樂遠則憂深,故諸侯享食土之實,萬國受傳世之祚。夫然,則南面之君各務其政,九服之內知有定主,上之子愛於是乎生,下之禮信於是乎結,世平足以敦風,道衰足以禦暴。故強毅之國不能擅一時之勢,雄俊之人無所寄霸王之志。然後國安由萬邦之思化,主尊賴群後之圖身,譬猶眾目營方,則天網自昶;四體辭難,而心膂獲乂。蓋三代所以直道,四王所以垂業也。

夫盛衰隆弊,理所固有,教之廢興,繫乎其人,原法期于必諒,明道有時而暗。故世及之制弊于強禦,厚下之典漏于末折,侵弱之釁遘自三委,陵夷之禍終乎七雄。昔成湯親照夏後之鑒,公旦目涉商人之戒,文質相濟,損益有物。然五等之禮,不革于時,封畛之制,有隆爾者,豈玩二王之禍而暗經世之算乎?固知百世非可懸禦,善制不能無弊,而侵弱之辱愈于殄祀,土崩之困痛于陵夷也。是以經始獲其多福,慮終取其少禍,非謂侯伯無可亂之符,郡縣非興化之具。故國憂賴其釋位,主弱憑于翼戴。及承微積弊,王室遂卑,猶保名位,祚垂後嗣,皇統幽而不輟,神器否而必存者,豈非事勢使之然歟!

降及亡秦,棄道任術,懲周之失,自矜其得。尋斧始於所庇,制國昧于弱下,國慶獨饗其利,主憂莫與共害。雖速亡趨亂,不必一道,顛沛之釁,實由孤立。是蓋思五等之小怨,亡萬國之大德,知陵夷之可患,暗土崩之為痛也。周之不競,有自來矣。國乏令主,十有餘世。然片言勤王,諸侯必應,一朝振矜,遠國先叛,故強晉收其請隧之圖,暴楚頓其觀鼎之志,豈劉、項之能窺關,勝、廣之敢號澤哉!借使秦人因循其制,雖則無道,有與共亡,覆滅之禍,豈在曩日!


  

漢矯秦枉,大啟王侯,境土逾溢,不遵舊典,故賈生憂其危,晁錯痛其亂。是以諸侯岨其國家之富,憑其士庶之力,勢足者反疾,土狹者逆遲,六臣犯其弱綱,七子沖其漏網,皇祖夷于黔徒,西京病于東帝。是蓋過正之災,而非建侯之累也。然呂氏之難,朝士外顧;宋昌策漢,必稱諸侯。逮至中葉,忌其失節,割削宗子,有名無實,天下曠然,復襲亡秦之軌矣。是以五侯作威,不忌萬國;新都襲漢,易於拾遺也。光武中興,纂隆皇統,而由遵覆車之遺轍,養喪家之宿疾,僅及數世,奸宄棄斥。卒有強臣專朝,則天下風靡,一夫從衡,而城池自夷,豈不危哉!

在周之衰,難興王室,放命者七臣,干位者三子,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據其天邑,鉦鼙震于閫宇,鋒鏑流于絳闕,然禍止畿甸,害不覃及,天下晏然,以安待危。是以宣王興于共和,襄惠振于晉、鄭。豈若二漢階闥暫擾,而四海已沸,嬖臣朝入,九服夕亂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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