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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日記 - 48 /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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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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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廚子比我們先到幾分鐘,看得出來,他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也通知過該通知的人,因此我們一進村口的柵門,村長(總管之子)已在那裡迎候我們。他是個彪身大漢,體格結實,長着棕黃色.頭髮,沒有戴帽,騎在馬上,敞着新外衣。「索夫龍在哪兒?」阿爾卡季‧帕夫雷奇問他。村長先是敏捷地跳下馬,向主人深深地鞠個躬,說:「您好,阿爾卡季‧帕夫雷奇老爺。」然後抬起頭,振一下精神,報告說,索夫龍到被羅夫去了,已派人去叫他。「那好,你跟我們來吧,」阿爾卡季‧帕夫雷奇說。村長為了表示禮貌,把馬往旁邊拉一下,騎上馬後,跟在馬車後面小跑,把帽子拿在手上。我們的馬車往村子裡走着。有幾個莊稼人坐著空大車迎面而來;他們是從打穀場上來的,一路唱着歌,全身顛簸着,腿懸空地晃動着;一看到我們的馬車和村長,猛一下全不作聲了,摘下自己的冬帽(這時候正是夏天),欠起身子,像在聽候命令。阿爾卡季‧帕夫雷奇朝他們慈祥地點點頭。村子裡擴散着一種驚惶不安的氣氛。穿格子裙的農婦們擲劈柴驅趕那些不善解人意的或過分熱心的狗;一個大鬍子長到眼皮下的瘸腿老漢把一匹還沒有喝夠水的馬從井邊拉開,不知所以地朝馬肚子上擊了一拳,然後才鞠了個躬。有幾個穿長襯衫的娃娃哭喊着往屋裡跑,趴到高高的門檻上,耷下腦袋,向上蹺起腿,就這樣挺靈活地滾進門裡,滾進黑洞洞的過道里。再沒有從那兒露臉了。甚至連母鷄也都慌慌忙忙地急着從門底下鑽進去;惟有一隻黑胸脯像緞坎肩似的、紅尾巴翹到鷄冠上的神氣活現的公鷄仍然待在大路上,本來想要啼叫,忽然發了窘,也跑掉了。總管的房子和其他人家不坐落在一起,它處在茂密的綠油油的大麻地中央。我們的馬車停到了大門前。佩諾奇金先生站起身,頗帥氣地脫下披風,走下車來,親切地環視一下四周。總管的妻子在那裡迎候,向我們深深地鞠躬,並前來吻主人的手。阿爾卡季‧帕夫雷奇讓她隨意吻夠了,才登上台階。在過道的幽暗的角落裡站着村長的妻子,她也鞠了躬,可是不敢前來吻手。在過道右邊的所謂涼屋裡已有兩個婆娘在忙着收拾;她們把各種破爛、空罐子、發硬的皮襖、油鉢子、放著一堆破布頭和一個穿花衣服的小嬰孩的搖籃等等通通搬了出去,用浴室的笤帚打掃灰塵。阿爾卡季‧帕夫雷奇打發她們出去,在聖像旁的一條凳子上坐下來。車伕們開始把

大大小小的箱子以及其他什物往裡搬,並儘量讓自己笨重的靴子響得輕一些。


  

這時候阿爾卡季‧帕夫雷奇向村長詢問了收成、播種以及其他農事的情況。村長的回答還是使人滿意的,可不知為什麼有點蔫,有點不利落,彷彿是用凍僵的手指去扣衣服的紐扣一般。他站在門邊,小心地東張西望,給一個手腳麻利的侍仆讓道。我從他那健壯的肩膀後面,看見總管的妻子在過道里悄悄地毆打另一個婆娘。霎時間傳來馬車的響聲,馬車停在了台階前,接着總管進來了。阿爾卡季。帕夫雷奇所說的這個治國安邦之材,塊頭不大,寬肩膀,白頭髮,體格壯實,紅鼻子,淺藍色的小眼睛,扇形的大鬍子。捎帶說一句;我們發現,自從俄羅斯立國以來,還沒有一個發財又發福的人不長又寬又密的大鬍子的;有的人長期只蓄有稀稀的尖形鬍子,曾幾何時,便長出滿臉的鬍子來,宛如一個光圈,真不知這些鬚毛是打哪兒來的!這位總管大概在彼羅夫有些喝醉了,臉容浮腫,一-身的酒氣。

「哎呀,是您哪,我們的好老爺,我們的大恩人呀,」他拖着長聲說,臉上顯得那麼高興激動,眼看就要掉淚似的,「好不容易盼到大駕光臨呀!……請伸手,老爺,請伸手,」他又說,已提前把嘴唇伸過來了。

阿爾卡季‧帕夫雷奇滿足了他的願望。

「喂,索夫龍老兄,你這邊的情況怎麼樣呀?」他以親切的語調問道。

「哎呀,您哪,我們的好老爺!」索夫龍大聲地說,「情況怎能差得了呢!您哪,我們的好老爺,我們的大恩人,您來了,真給我們村子大添光彩,是我們今世的莫大福分。上帝賜您光榮,阿爾卡季.帕夫置奇,上帝賜您光榮!托您的福,這兒一切都順順噹噹的。」此時索夫龍沉默了一會,瞅了瞅老爺,似乎又感情衝動起來(同時酒性也發作了),再次要求吻手,說話比先前更拿腔拿調了。

「哎呀,您哪,我們的好老爺,大恩人……哎呀,真是的!我高興得都發傻了……我看見都不敢相信呵……哎呀,您哪,我們的好老爺!……」

阿爾卡季‧帕夫霄奇瞧瞧我,微微一笑,問道:「est—ce pasque cest touchant‧ ‧ 」

「啊,老爺,阿爾卡季‧帕夫雷奇,」喋喋不休的總管繼續說,「您這是怎麼啦‧您可讓我急死了。您要光臨,怎麼不事先通知我呢。您要在哪兒歇宿呢‧瞧這兒多不乾淨呀,全是灰塵……」


  
「沒關係,索夫龍,沒關係,」阿爾卡季‧帕夫雷奇微笑着回答,「這兒蠻好。」

「哎呀,我們的好老爺——哪兒好呢‧對於我們莊稼人說來算是好的;可是您哪……哎呀,我的好老爺、大恩人,您哪,我的好老爺!……請原諒我這個傻瓜吧,我簡直瘋了,全變傻了。」

說話間晚餐備好了;阿爾卡季‧帕夫雷奇開始用餐。老頭子把他的兒子趕了出去,說是人多氣悶。

「怎麼樣呀,老頭子,地界劃清了嗎?」佩諾奇金先生問,他顯然是想模仿莊稼人的說話語氣,朝我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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