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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 - 5 / 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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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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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我忽然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我不懷疑—一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裡德先生要是在世,一定會待我很好。此刻,我坐著,一面打量着白白的床和影影綽綽的牆,不時還用經不住誘惑的目光,瞟一眼泛着微光的鏡子,不由得憶起了關於死人的種種傳聞。據說由於人們違背了他們臨終的囑託,他們在墳墓裡非常不安,於是便重訪人間,嚴懲發假誓的人,併為受壓者報仇。我思忖,裡德先生的幽靈為外甥女的冤屈所動,會走出居所,不管那是教堂的墓穴,還是死者無人知曉的世界,來到這間房子,站在我面前。我抹去眼淚,忍住哭泣,擔心嚎啕大哭會驚動什麼不可知的聲音來撫慰我,或者在昏暗中召來某些帶光環的面孔,露出奇異憐憫的神色,俯身對著我。這念頭聽起來很令人欣慰,不過要是真的做起來,想必會非常可怕。我使勁不去想它,抬起頭來,大着膽子環顧了一下暗洞洞的房間。就在這時,牆上閃過一道亮光。我問自己,會不會是一縷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了進來?不,月光是靜止的,而這透光卻是流動的。停晴一看,這光線滑到了天花板上,在我頭頂上抖動起來。現在我會很自然地聯想到,那很可能是有人提着燈籠穿過草地時射進來的光。但那會兒,我腦子裡盡往恐怖處去想,我的神經也由於激動而非常緊張,我認為那道飛快掠過的光,是某個幽靈從另一個世界到來的先兆。我的心怦怦亂跳,頭腦又熱又脹,耳朵裡呼呼作響,以為那是翅膀拍擊聲,好像什麼東西已經逼近我了。我感到壓抑,感到窒息,我的忍耐力崩潰了,禁不住發瘋似地大叫了一聲,衝向大門,拚命搖着門鎖。外面們廊上響起了飛跑而來的腳步聲,鑰匙轉動了,貝茜和艾博特走進房間。

「啊!我看到了一道光,想必是鬼來了。」這時,我拉住了貝茜的手,而她並沒有抽回去。


  

「她是故意亂叫亂嚷的,」艾博特厭煩地當着我的面說,「而且叫得那麼凶!要是真痛得厲害,倒還可以原諒,可她只不過要把我們騙到這裡來,我知道她的詭計。」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咄咄逼人的聲音問道。隨後,裡德太太從走廊裡走過來,帽子飄忽着被風鼓得大大的,睡袍悉悉簌簌響個不停。「艾博特,貝茜,我想我吩咐過,讓簡·愛獃在紅房子裡,由我親自來過問。」

「簡小姐叫得那麼響,夫人,」貝茵懇求着。

「放開她,」這是唯一的回答。「鬆開貝茵的手,孩子。你盡可放心,靠這些辦法,是出不去的,我討厭耍花招,尤其是小孩子,我有責任讓你知道,鬼把戲不管用。現在你要在這裡多獃一個小時,而且只有服服貼貼,一動不動,才放你出來。」

「啊,舅媽,可憐可憐我吧:饒恕我吧!我實在受不了啦,用別的辦法懲罰我吧!我會憋死的,要是——」

「住嘴!這麼閙閙嚷嚷討厭透了。」她無疑就是這麼感覺的。在她眼裡我是個早熟的演員,她打心底里認為,我是個本性惡毒、靈魂卑劣、為人陰險的貨色。

貝茜和艾博特退了出去。裡德太太對我瘋也似的痛苦嚎叫很不耐煩,無意再往下談了,驀地把我往後一推,鎖上了門。我聽見她堂而皇之地走了。她走後不久,我猜想我便一陣痙攣,昏了過去,結束了這場吵閙。

第一卷 第三章第三章

我隨後記得,醒過來時彷彿做了一場可怕的惡夢,看到眼前閃爍着駭人的紅光,被一根根又粗又黑的條子所隔斷。我還聽到了沉悶的說話聲,彷彿被一陣風聲或水聲蓋住了似的。激動不安以及壓倒一切的恐怖感,使我神智模糊了。不久,我明白有人在擺弄我,把我扶起來,讓我靠着他坐著。我覺得以前從來沒有被人這麼輕乎輕腳地抱起過,我把頭倚在一個枕頭上或是一條胳膊上,感到很舒服。

五分鐘後,心頭的疑雲消散了。我完全明白我在自己的床上,那紅光是保育室的爐火。時候是夜間,桌上燃着蠟燭。貝茵端着臉盆站在床腳邊,一位老先生坐在我枕邊的椅子上,俯身向着我。

我知道房間裡有一個生人,一個不屬於蓋茲黑德府、也不與裡德太太拈親帶故的人。這時,我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寬慰,一種確信受到庇護而覺得安全的欣慰之情。我的目光離開貝茜(儘管她在身邊遠沒有艾博特那麼討厭),細細端詳這位先生的面容。我認識他,他是芳埃德先生,是個藥劑師,有時裡德太太請他來給傭人們看病。但她自己和孩子們不舒服時,請的是位內科醫生。

「瞧,我是誰?」他問。

我說出了他的名字,同時把手伸給他,他握住了我的手、微微一笑說:「慢慢會好起來的。」隨後他扶我躺下,並吩咐貝茜千萬小心,在夜裡別讓我受到打擾。他又叮囑了一番,說了聲第二天再來後,便走了。我非常難過。有他坐在我枕邊的椅子上,我感到既溫暖又親近,而他一走,門一關上,整個房間便暗了下來,我的心再次沉重起來,一種無可名狀的哀傷威壓着我。

「你覺得該睡了嗎,小姐?」貝茜問,口氣相當溫存。

我几乎不敢回答她,害怕接着的話粗魯不中聽。「我試試。」


  
「你想喝什麼,或者能吃點什麼嗎?」

「不啦,謝謝,貝茜。」

「那我去睡了,已經過了十二點啦,不過要是夜裡需要什麼,你儘管叫我。」

多麼彬彬有禮啊!於是我大着膽子問了個問題。

「貝茜,我怎啦?病了嗎?」

「你是病了,猜想是在紅房子裡哭出病來的,肯定很快就會好的。」

貝茵走進了附近傭人的臥房。我聽見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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