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視見人而去,猶駕昔所乘驢車也。見者呼之曰:「薊先生小住。」並行應之,視若彁徐,而走馬不及,於是而絶。 劉根者,潁川人也。隱居嵩山中。諸好事者自遠而至,就根學道,太守史祈以根為妖妄,乃收執詣郡,數之曰:「汝有何術,而誣惑百姓?若果有神,可顯一驗事。不爾,立死矣。」根曰:「實無它異,頗能令人見鬼耳。」祈曰:「促召之,使太守目鷪,爾乃為明。」根於是左顧而嘯,有頃,祈之亡父祖近親數十人,皆反縛在前,向根叩頭曰:「小兒無狀,分當萬坐。」顧而叱祈曰:「汝為子孫,不能有益先人,而反累辱亡靈!可叩頭為吾陳謝。」祈驚懼悲哀,頓首流血,請自甘罪坐。根嘿而不應,忽然俱去,不知在所。
左慈字元放,廬江人也。少有神道。嘗在司空曹操坐,操從容顧觽賓曰:「今日高會,珍羞略備,所少吳松江鱸魚耳。」放於下坐應曰:「此可得也。」因求銅盤貯水,以竹竿餌釣于盤中,須臾引一鱸魚出。操大拊掌笑,會者皆驚。
操曰:「一魚不周坐席,可更得乎?」放乃更餌軭沉之,須臾復引出,皆長三尺餘,生鮮可愛。操使目前鱠之,周浹會者。操又謂曰:「既已得魚,恨無蜀中生薑耳。」放曰:「亦可得也。」操恐其近即所取,因曰:「吾前遣人到蜀買錦,可過□使者,增市二端。」語頃,即得姜還,並獲操使報命。後操使蜀反,驗問增錦之狀及時日早晚,若符契焉。
後操出近郊,士大夫從者百許人,慈乃為賫酒一升,脯一斤,手自斟酌,百官莫不醉飽。操怪之,使尋其故,行視諸爐,悉亡其酒脯矣。操懷不喜,
因坐上收欲殺之,慈乃卻入壁中,霍然不知所在。或見于市者,又捕之,而市人皆變形與慈同,莫知誰是。後人逢慈于陽城山頭,因復逐之,遂入走羊髃。
操知不可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不復相殺,本試君術耳。」忽有一老羝屈前兩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許。」即競往赴之,而髃羊數百皆變為羝,並屈前膝人立,雲「遽如許」,遂莫知所取焉。
計子勛者,不知何郡縣人。皆謂數百歲,行來於人閒。一旦忽言日中當死,主人與之葛衣,子勛服而正寢,至日中果死。
上成公者,*(宓)**[密]*縣人也。其初行久而不還,後歸,語其家云:「我已得仙。」因辭家而去。家人見其舉步稍高,良久乃沒雲。陳寔﹑韓韶同見其事。
解奴辜﹑張貂者,亦不知是何郡國人也。皆能隱淪,出入不由門戶。奴辜能變易物形,以誑幻人。
又河南有曲聖卿,善為丹書符劾,厭殺鬼神而使命之。
又有編盲意,亦與鬼物交通。
初,章帝時有壽光侯者,能劾百鬼觽魅,令自縛見形。其鄉人有婦為魅所病,侯為劾之,得大蛇數丈,死於門外。又有神樹,人止者輒死,鳥過者必墜,侯復劾之,樹盛夏枯落,見大蛇長七八丈,懸死其閒。帝聞而征之。乃試問之:
「吾殿下夜半後,常有數人絳衣被發,持火相隨,豈能劾之乎?」侯曰:「此小怪,易銷耳。」帝偽使三人為之,侯劾三人,登時仆地無氣。帝大驚曰:「非魅也,朕相試耳。」解之而蘇。
甘始、東郭延年、封君達三人者,皆方士也。率能行容成禦婦人術,或飲小便,或自倒懸,愛嗇精氣,不極視大言。甘始、元放、延年皆為操所錄,問其術而行之。君達號「青牛師」。凡此數人,皆百餘歲及二百歲也。
始語余:『吾本師姓韓字雅。嘗與師于南海作金,前後數四,投數萬斤金于海。』又言:『諸梁時,西域胡來獻香罽□帶割玉刀,時悔不取也。』又言:『車師之西國,兒生劈背出脾,欲其食少而怒行也。』又言:『取鯉魚五寸一雙,令其一着藥投沸膏中,有藥奮尾鼓鰓,遊行沉浮,有若處淵,其一者已孰而可噉。』余時問言:『寧可試不?』言:『是藥去此踰萬里,當出塞,始不自行不能得也。』言不盡于此,頗難悉載,故粗舉其巨怪者。始若遭秦始皇、漢武帝,則復徐市、欒大之徒也。”
王真、郝孟節者,皆上黨人也。王真年且百歲,視之面有光澤,似未五十者。
自云:「周流登五嶽名山,悉能行胎息胎食之方,嗽舌下泉咽之,不絶房室。」孟節能含棗核,不食可至五年十年。又能結氣不息,身不動搖,狀若死人,可至百日半年。亦有室家。為人質謹不妄言,似士君子。曹操使領諸方士焉。
抱朴子曰:「胎息者,能不以鼻口噓羫,如在胎之中。」嗽音朔。
北海王和平,性好道術,自以當仙。濟南孫邕少事之,從至京師。會和平病歿,邕因葬之東陶。有書百餘卷,藥數囊,悉以送之。後弟子夏榮言其屍解,邕乃恨不取其寶書仙藥焉。
贊曰:幽貺罕征,明數難校。不探精遠,曷感靈效?如或遷訛,實乖玄奧。
後漢書卷八十三 逸民列傳 第七十三
易稱「遯之時義大矣哉」。又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是以堯稱則天,不屈潁陽之高;武盡美矣,終全孤竹之絜。自茲以降,風流彌繁,長往之軌未殊,而感致之數匪一。或隱居以求其志,或迴避以全其道,或靜己以鎮其躁,或去危以圖其安,或垢俗以動其燍,或疵物以激其清。
然觀其甘心畎畝之中,憔悴江海之上,豈必親魚鳥樂林草哉,亦云性分所至而已。故蒙恥之賓,屢黜不去其國;蹈海之節,千乘莫移其情。適使矯易去就,則不能相為矣。彼雖硜硜有類沽名者,
然而蟬蛻囂埃之中,自致寰區之外,異夫飾智巧以逐浮利者乎!荀卿有言曰,「志意修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