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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球字方正,漁陽泉州人也。家世大姓冠蓋。球能擊□,習弓馬。性嚴厲,好申韓之學。郡吏有辱其母者,球結少年數十人,殺吏,滅其家,由是知名。
初舉孝廉,補尚書侍郎,閒達故事,其章奏處議,常為台閣所崇信。出為高唐令,以嚴苛過理,郡守收舉,會赦見原。 闢司徒劉寵府,舉高第。九江山賊起,連月不解。三府上球有理奸才,拜九江太守。球到,設方略,凶賊殄破,收郡中奸吏盡殺之。
遷平原相。出教曰:「相前騳高唐,志埽奸鄙,遂為貴郡所見枉舉。昔桓公釋管仲射鈎之讎,高祖赦季布逃亡之罪。雖以不德,敢忘前義。況君臣分定,而可懷宿昔哉!今一蠲往愆,期諸來暛。若受教之後而不改奸狀者,不得復有所容矣。」郡中咸畏服焉。時天下大旱,司空張顥條奏長吏苛酷貪□者,皆罷免之。
球坐嚴苦,征詣廷尉,當免官。靈帝以球九江時有功,拜議郎。
遷將作大匠,坐事論。頃之,拜尚書令。奏罷鴻都文學,曰:“伏承有詔□中尚方為鴻都文學樂松、江覽等三十二人圖象立贊,以勸學者。臣聞傳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案松、覽等皆出於微蔑,鬥筲小人,依憑世戚,附托權豪,俛眉承睫,徼進明時。或獻賦一篇,或鳥篆盈簡,而位升郎中,形圖丹青。亦有筆不點牘,辭不辯心,假手請字,妖偽百品,莫不被蒙殊恩,蟬蛻滓濁。是以有識掩口,天下嗟嘆。臣聞圖象之設,以昭勸戒,欲令人君動鑒得失。未聞豎子小人,詐作文頌,而可妄竊天官,垂象圖素者也。
今太學、東觀足以宣明聖化。願罷鴻都之選,以消天下之謗。”書奏不省。 或音它外反。
時中常侍王甫、曹節等奸虐弄權,搧動外內,球嘗拊髀發憤曰:「若陽球作司隷,此曹子安得容乎?」光和二年,遷為司隷校尉。王甫休沐裡舍,球詣闕謝恩,奏收甫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中黃門劉毅、小黃門龐訓、朱禹、齊盛等,及子弟為守令者,奸猾縱恣,罪合滅族。太尉段熲諂附佞幸,宜並誅戮。於是悉收甫、熲等送洛陽獄,及甫子永樂少府萌、沛相吉。球自臨考甫等,五毒備極。萌謂球曰:「父子既當伏誅,少以楚毒假借老父。」
球曰:「若罪惡無狀,死不滅責,乃欲求假借邪?」萌乃罵曰:「爾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困吾,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棰樸交至,父子悉死杖下。熲亦自殺。乃僵磔甫屍于夏城門,大署牓曰「賊臣王甫」。
盡沒入財產,妻子皆徙比景。
球既誅甫,復欲以次表曹節等,乃□中都官從事曰:「且先去大猾,當次案豪右。」
權門聞之,莫不屏氣。諸奢飾之物,皆各緘縢,不敢陳設。京師畏震。
時順帝虞貴人葬,百官會喪還,曹節見磔甫屍道次,慨然抆淚曰:「我曹自可相食,何宜使犬舐其汁乎?」語諸常侍,今且俱入,勿過裡舍也。節直入省,白帝曰:「陽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當免官,以九江微功,復見擢用。愆過之人,好為妄作,不宜使在司隷,以騁毒虐。」帝乃徙球為韂尉。時球出謁陵,節□尚書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見帝,叩頭曰:「臣無清高之行,橫蒙鷹犬之任。前雖糾誅王甫、段熲,蓋簡落狐狸,未足宣示天下。願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鴟梟,各服其辜。」叩頭流血。殿上呵叱曰:「韂尉扞詔邪!」
至于再三,乃受拜。
其冬,司徒劉合與球議收案張讓、曹節,節等知之,共誣白合等。語已見陳球傳。遂收球送洛陽獄,誅死,妻子徙邊。
王吉者,陳留浚儀人,中常侍甫之養子也。甫在宦者傳。吉少好誦讀書傳,喜名聲,而性殘忍。以父秉權寵,年二十餘,為沛相。曉達政事,能斷察疑獄,發起奸伏,多出觽議。課使郡內各舉奸吏豪人諸常有微過酒肉為臧者,雖數十年猶加貶棄,注其名籍。專選剽悍吏,擊斷非法。若有生子不養,即斬其父母,合土棘埋之。凡殺人皆磔屍車上,隨其罪目,宣示屬縣。夏月腐爛,則以繩連其骨,周篃一郡乃止,見者駭懼。視事五年,凡殺萬餘人。其餘慘毒刺刻,不可勝數。郡中惴恐,莫敢自保。及陽球奏甫,乃就收執,死於洛陽獄。
論曰:古者敦庬,善惡易分。至于畫衣冠,異服色,而莫之犯。叔世偷薄,上下相蒙,德義不足以相洽,化導不能以懲違,遂乃嚴刑痛殺,隨而繩之,致刻深之吏,以暴理奸,倚疾邪之公直,濟忍苛之虐情。漢世所謂酷能者,蓋有聞也。皆以敢捍精敏,巧附文理,風行霜烈,威譽諠赫。與夫斷斷守道之吏,何工否之殊乎!故嚴君蚩黃霸之術,密人笑卓茂之政,
猛既窮矣,而猶或未勝。然朱邑不以笞辱加物,袁安未嘗鞫人臧罪,
而猾惡自禁,人不欺犯。何者?以為威闢既用,而苟免之行興;仁通道孚,故感被之情着。苟免者威隙則奸起,感被者人亡而思存。由一邦以言天下,則刑訟繁措,可得而求乎!
贊曰:大道既往,刑禮為薄。斯人散矣,機詐萌作。去殺由仁,濟寬非虐。末暴雖勝,崇本或略。
後漢書卷七十八 宦者列傳 第六十八
易曰:「天垂象,聖人則之。」宦者四星,在皇位之側,故周禮置官,亦備其數。閽者守中門之禁,寺人掌女宮之戒。又云「王之正內者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