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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與百官置酒宴會,淫樂縱恣。乃結壘于長安城東以自居。又築塢于郿,高厚七丈,號曰「萬歲塢」。積穀為三十年儲。自云:「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嘗至郿行塢,公卿已下祖道于橫門外。卓施帳幔飲設,誘降北地反者數百人,于坐中殺之。先斷其舌,次斬手足,次鑿其眼目,以鑊□之。未及得死,偃轉*(柸)**[杯]*案閒。會者顫慄,亡失匕箸,而卓飲食自若。諸將有言語蹉跌,便戮于前。又稍誅關中舊族,陷以叛逆。
時太史望氣,言當有大臣戮死者。卓乃使人誣衛尉張溫與袁術交通,遂笞溫于市,殺之,以塞天變。前溫出屯美陽,令卓與邊章等戰無功,溫召又不時應命,既到而辭對不遜。時孫堅為溫參軍,勸溫陳兵斬之。溫曰:「卓有威名,方倚以西行。」堅曰:“明公親帥王師,威振天下,何恃于卓而賴之乎?堅聞古之名將,杖鉞臨觽,未有不斷斬以示威武者也。故穰苴斬莊賈,魏絳戮楊干。
今若縱之,自虧威重,後悔何及!”溫不能從,而卓猶懷忌恨,故及于難。
事在左傳。
溫字伯慎,少有名譽,累登公卿,亦陰與司徒王允共謀誅卓,事未及發而見害。越騎校尉汝南伍孚忿卓凶毒,志手刃之,乃朝服懷佩刀以見卓。孚語畢辭去,卓起送至合,以手撫其背,孚因出刀刺之,不中。卓自奮得免,急呼左右執殺之,而大詬曰:「虜欲反耶!」孚大言曰:“恨不得磔裂奸賊于都市,
以謝天地!”言未畢而斃。
時王允與呂布及仆射士孫瑞謀誅卓。有人書「呂」字于布上,負而行于市,歌曰:「布乎!」有告卓者,卓不悟。三年四月,帝疾新愈,大會未央殿。
卓朝服升車,既而馬驚墯泥,還入更衣。其少妻止之,卓不從,遂行。乃陳兵夾道,自壘及宮,左步右騎,屯衛周澘,令呂布等扞衛前後。王允乃與士孫瑞密表其事,使瑞自書詔以授布,令騎都尉李肅與布同心勇士十餘人,偽着衛士服于北掖門內以待卓。卓將至,馬驚不行,怪懼欲還。呂布勸令進,遂入門。肅以戟刺之,卓衷甲不入,傷臂墯車,顧大呼曰:「呂布何在?」布曰:「有詔討賊臣。」卓大罵曰:「庸狗敢如是邪!」布應聲持矛刺卓,趣兵斬之。
主簿田儀及卓倉頭前赴其屍,布又殺之。馳賫赦書,以令宮陛內外。士卒皆稱萬歲,百姓歌舞于道。
長安中士女賣其珠玉衣裝市酒肉相慶者,填滿街肆。使皇甫嵩攻卓弟旻于郿塢,殺其母妻男女,盡滅其族。乃屍卓于市。天時始熱,卓素充肥,脂流于地。
守屍吏然火置卓臍中,光明達曙,如是積日。諸袁門生又聚董氏之屍,焚灰揚之於路。塢中珍藏有金二三萬斤,銀八九萬斤,錦綺繢縠紈素奇玩,積如丘山。
初,卓以牛輔子貋,素所親信,使以兵屯陝。輔分遣其校尉李傕﹑郭汜﹑張濟
將步騎數萬,擊破河南尹朱鉨于中牟。因掠陳留﹑潁川諸縣,殺略男女,所過無復遺類。呂布乃使李肅以詔命至陝討輔等,輔等逆與肅戰,肅敗走弘農,布誅殺之。其後牛輔營中無故大驚,輔懼,乃賫金寶踰城走。左右利其貨,斬輔,送首長安。
傕﹑汜等以王允﹑呂布殺董卓,故忿怒并州人,并州人其在軍者男女數百人,皆誅殺也。牛輔既敗,觽無所依,欲各散去。傕等恐,乃先遣使詣長安,求乞赦免。王允以為一歲不可再赦,不許之。傕等益懷憂懼,不知所為。武威人賈詡時在傕軍,說之曰:「聞長安中議欲盡誅涼州人,諸君若□軍單行,則一亭長能束君矣。不如相率而西,以攻長安,為董公報仇。事濟,奉國家以正天下;若其不合,走未後也。」傕等然之,各相謂曰:「京師不赦我,我當以死決之。若攻長安克,則得天下矣;不克,則鈔三輔婦女財物,西歸鄉裡,尚可延命。」觽以為然,於是共結盟,率軍數千,晨夜西行。王允聞之,乃遣卓故將胡軫﹑徐榮擊之於新豐。榮戰死,軫以觽降。傕隨道收兵,比至長安,已十餘萬,與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等合,圍長安。城峻不可攻,守之八日,呂布軍有叟兵內反,引傕觽得入。城潰,放兵虜掠,死者萬餘人。殺衛尉種拂等。呂布戰敗出奔。王允奉天子保宣平城門樓上。於是大赦天下。李傕﹑郭汜﹑樊稠等皆為將軍。遂圍門樓,共表請司徒王允出,問「太師何罪」?允窮蹙乃下,後數日見殺。傕等葬董卓于郿,並收董氏所焚屍之灰,合斂一棺而葬之。葬日,大風雨,霆震卓墓,流水入藏,漂其棺木。 傕又遷車騎將軍,開府,領司隷校尉,假節。汜後將軍,稠右將軍,張濟為鎮東將軍,並封列侯。傕、汜、稠共秉朝政。濟出屯弘農。以賈詡為左馮翊,欲侯之。詡曰:「此救命之計,何功之有!」固辭乃止。更以為尚書典選。
明年夏,大雨晝夜二十餘日,漂沒人庶,又風如冬時。帝使御史裴茂訊詔獄,原系者二百餘人。其中有為傕所枉系者,傕恐茂赦之,乃表奏茂擅出囚徒,疑有奸故,請收之。詔曰:
「災異屢降,陰雨為害,使者銜命宣佈恩澤,原解輕微,庶合天心。欲釋冤結而復罪之乎!一切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