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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曰:皇甫嵩、朱鉨並以上將之略,受脤倉卒之時。及其功成師克,威聲滿天下。值弱主蒙塵,獷賊放命,斯誠葉公投袂之幾,翟義鞠旅之日,故梁衍獻規,山東連盟,而舍格天之大業,蹈匹夫之小諒,卒狼狽虎口,為智士笑。豈天之長斯亂也?何智勇之不終甚乎!前史晉平原華嶠,稱其父光祿大夫表,
每言其祖魏太尉歆稱“時人說皇甫嵩之不伐,汝豫之戰,歸功朱鉨,張角之捷,本之於盧植,收名斂策,而己不有焉。蓋功名者,世之所甚重也。
誠能不爭天下之所甚重,則怨禍不深矣”。如皇甫公之赴履危亂,而能終以歸全者,其致不亦貴乎!故顏子願不伐善為先,斯亦行身之要與! 贊曰:黃妖沖發,嵩乃奮鉞。孰是振旅,不居不伐。鉨捷陳、潁,亦弭*(于)**[于]*越。言肅王命,並遘屯帇。
後漢書卷七十二 董卓列傳 第六十二
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人也。性麤猛有謀。少嘗游羌中,盡與豪帥相結。
後歸耕于野,諸豪帥有來從之者,卓為殺耕牛,與共宴樂,豪帥感其意,歸相斂得雜畜千餘頭以遺之,由是以健俠知名。為州兵馬掾,常徼守塞下。卓膂力過人,雙帶兩鞬,左右馳射,為羌胡所畏。 桓帝末,以六郡良家子為羽林郎,從中郎將張奐為軍司馬,共擊漢陽叛羌,破之,拜郎中,賜縑九千匹。卓曰:「為者則己,有者則士。」乃悉分與吏兵,無所留。稍遷西域戊己校尉,坐事免。後為并州刺史,河東太守。
中平元年,拜東中郎將,持節,代盧植擊張角于下曲陽,軍敗抵罪。其冬,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關髃盜反叛,遂共立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李文侯為將軍,殺護羌校尉泠征。伯玉等乃劫致金城人邊章、韓遂,使專任軍政,共殺金城太守陳懿,攻燒州郡。明年春,將數萬騎入寇三輔,侵逼園陵,托誅宦官為名。詔以卓為中郎將,副左車騎將軍皇甫嵩征之。嵩以無功免歸,而邊章、韓遂等大盛。朝廷復以司空張溫為車騎將軍,假節,執金吾袁滂為副。拜卓破虜將軍,與蕩寇將軍周慎並統于溫。並諸郡兵步騎合十餘萬,屯美陽,
以韂園陵。章、遂亦進兵美陽。溫、卓與戰,輒不利。十一月,夜有流星如火,光長十餘丈,照章、遂營中,驢馬盡鳴。賊以為不祥,欲歸金城。卓聞之喜,明日,乃與右扶風鮑鴻等並兵俱攻,大破之,斬首數千級。章、遂敗走榆中,
溫乃遣周慎將三萬人追討之。溫參軍事孫堅說慎曰:「賊城中無谷,當外轉糧食。堅願得萬人斷其運道,將軍以大兵繼後,賊必睏乏而不敢戰。若走入羌中,併力討之,則涼州可定也。」慎不從,引軍圍榆中城。而章、遂分屯葵園狹,反斷慎運道。慎懼,乃□車重而退。溫時亦使卓將兵三萬討先零羌,卓于望垣北為羌胡所圍,糧食乏絶,進退逼急。乃于所度水中偽立覸,以為捕魚,而潛從覸下過軍。比賊追之,決水已深,不得度。時觽軍敗退,唯卓全師而還,屯于扶風,封斄鄉侯,邑千戶。
三年春,遣使者持節就長安拜張溫為太尉。三公在外,始之於溫。其冬,征溫還京師,韓遂乃殺邊章及伯玉、文侯,擁兵十餘萬,進圍隴西。太守李相如反,與遂連和,共殺涼州刺史耿鄙。而鄙司馬扶風馬騰,亦擁兵反叛,又漢陽王國,自號「合觽將軍」,皆與韓遂合。共推王國為主,悉令領其觽,寇掠三輔。
五年,圍陳倉。乃拜卓前將軍,與左將軍皇甫嵩擊破之。韓遂等復共廢王國,而劫故信都令漢陽閻忠,使督統諸部。忠恥為觽所脅,感恚病死。遂等稍爭權利,更相殺害,其諸部曲並各分乖。
六年,征卓為少府,不肯就,上書言:“所將湟中義從及秦胡兵皆詣臣曰:『牢直不畢,稟賜斷絶,妻子饑凍。』牽輓臣車,使不得行。羌胡敝腸狗態,
臣不能禁止,輒將順安慰。增異覆上。”朝廷不能制,頗以為慮。及靈帝寑疾,璽書拜卓為并州牧,令以兵屬皇甫嵩。卓覆上書言曰:「臣既無老謀,又無壯事,天恩誤加,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為臣奮一旦之命。乞將之北州,效力邊垂。」於是駐兵河東,以觀時變。 及帝崩,大將軍何進、司隷校尉袁紹謀誅閹宦,而太后不許,乃私呼卓將兵入朝,以脅太后。卓得召,實時就道。並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幸承寵,濁亂海內。臣聞揚湯止沸,莫若去薪;潰漢雖痛,勝於內食。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人。今臣輒鳴鐘鼓如洛陽,請收讓等,以清奸穢。」卓未至而何進敗,虎賁中郎將袁術乃燒南宮,欲討宦官,而中常侍段珪等劫少帝及陳留王夜走小平津。
卓遠見火起,引兵急進,未明到城西,聞少帝在北芒,因往奉迎。帝見卓將兵卒至,恐怖涕泣。卓與言,不能辭對;與陳留王語,遂及禍亂之事。卓以王為賢,且為董太后所養,卓自以與太后同族,有廢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