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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 - 282 / 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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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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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浪漫主義運動從本質上講目的在於把人的人格從社會習俗和社會道德的束縛中解放出來。這種束縛一部分純粹是給相宜的活動加的無益障礙,因為每個古代社會都曾經發展一些行為規矩,除了說它是老傳統而外,沒有一點可恭維的地方。但是,自我中心的熱情一旦放任,就不易再叫它服從社會的需要。基督教多少算是做到了對「自我」的馴制,但是經濟上、政治上和思想認識上的種種原因刺激了對教會的反抗,而浪漫主義運動把這種反抗帶入了道德領域裡。由於這運動鼓勵一個新的狂縱不法的自我,以致不可能有社會協作,於是讓它的門徒面臨無政府狀態或獨裁政治的抉擇。自我主義在起初讓人們指望從別人得到一種父母般的溫情;但是,他們一發現別人有別人的自我,感到憤慨,求溫情的慾望落了空,便轉成為憎恨和凶惡。人不是孤獨不群的動物,只要社會生活一天還存在,自我實現就不能算倫理的最高原則。

第十九章


  

盧梭

讓‧雅克‧盧梭(Jean Jacques Rousseau,171278)雖然是個十八世紀法語意義上的philosophe(哲人),卻不是現在所說的「哲學家」那種人。然而,他對哲學也如同對文學、趣味、風尚和政治一樣起了有力的影響。把他作為思想家來看不管我們對他的功過有什麼評價,我們總得承認他作為一個社會力量有極重要的地位。這種重要地位主要來自他的打動感情及打動當時所謂的「善感性」的力量。他是浪漫主義運動之父,是從人的情感來推斷人類範圍以外的事實這派思想體系的創始者,還是那種與傳統君主專制相反的偽民主獨裁的政治哲學的發明人。從盧梭時代以來,自認為是改革家的人向來分成兩派,即追隨他的人和追隨洛克的人。有時候兩派是合作的,許多人便看不出其中有任何不相容的地方。但是逐漸他們的不相容日益明顯起來了。在現時,希特拉是盧梭的一個結果;羅斯福和丘吉爾是洛克的結果。

盧梭的傳記他自己在他的《懺悔錄》裡敘述得十分詳細,但是一點也不死心塌地尊重事實。他樂於自表為大罪人,往往在這方面渲染誇大了;不過,倒也有豐富的外在證據說明他欠缺一切平常道德。這件事並不使他苦惱,因為他認為他永遠有着一副溫情心腸,然而溫情心腸卻從來沒阻礙他對最好的朋友有卑鄙行動。下面我僅就為了理解他的思想和影響而必須知道的事情講一講他的生平。

盧梭生於日內瓦,受的是正統加爾文派信徒的教育。他的父親因為窮困,兼干鐘錶匠和舞蹈教師兩種職業;他在嬰兒時代就死了母親,由一個姑母把他撫養長大。他十二歲時輟了學,在各種行業裡當學徒,但是行行他都憎恨,於是在十六歲的時候從日內瓦逃到了薩瓦。因為沒有生活手段,他去到一個天主教神父那裡,揚言想要改宗。正式改宗式是在都靈的一個公教要理受講所中舉行的,過程歷時九天。他把他的動機說成是完全為了報酬:「我不能假裝不知道我就要做的神聖行為其實是盜賊行為。」不過這話是他又改奉新教以後寫的;有理由認為若干年間他是一個信心真誠的天主教徒。

1742年他公開宣稱過他在1730年所住的房子曾經仗某主教的祈禱而奇蹟似地逃過了一場火災。

他腰揣着二十法郎被趕出了都靈的公教要理受講所之後,當上一個叫德‧維齊麗夫人的貴婦的男仆,可是那夫人三個月後就死了。她死的時候,人家發現盧梭保有一個原來屬於她的飾紐,這其實是他偷來的。他一口咬定是某個他喜歡的女仆送給他的;旁人聽信他的話,女仆受了處罰。他的自解很妙:“從來也沒有比在這個殘酷時刻邪惡更遠離我了;

當我控告那可憐的姑娘時,說來矛盾,卻是實情:我對她的愛情是我所幹的事的原因。她浮現在我的心頭,於是我把罪過推給了第一個出現的對象。”這是照盧梭的道德觀講,怎樣以「善感性」代替一切平常道德的好實例。

在這次事件之後,他得到了德‧瓦朗夫人的接濟;她和他一樣是由新教改宗的,是一個為了在宗教上的功勞而從薩瓦王領受年金的嫵媚貴婦。有九個或十個年頭,他在她家裡度過大部分時光;甚至她作了他的姘婦後,他也叫她「maman」(媽媽)。有一段時間他和她的雜役共享着她;大家生活得和睦之至,雜役一死,盧梭感覺悲傷,卻轉念安慰自己:「算了,反正我總會撈到他的衣裳。」


  
他早年曾是個流浪漢,徒步周游,儘可能地謀一個朝不保夕的生計,如此度過了許多時期。在這種插曲當中,有一回,他的一個共同浪游的朋友的癲癇病在里昂大街上發作了;

正當發作時,盧梭趁着人群聚起來,拋下了他的朋友。另一回,有個人自稱是前往聖墓途中的希臘正教修道院院長,他當了那人的秘書;又有一回,他混充詹姆士二世的黨徒,自稱是名叫達丁的蘇格蘭人,跟一個有錢的貴婦人閙了一次桃色事件。

不過,在1743年,他其一個顯赫貴婦的幫助,當上法國駐威尼斯大使的秘書,那是個叫孟泰居的酒棍,他給盧梭委派了工作,卻忽略了付給他薪金。盧梭把工作乾得很好,那場勢在難免的紛爭並不是他的過錯。他去巴黎爭取得到公斷;

人人承認他理直,但是長其沒作任何處置。儘管最後他領到了他應得的欠薪,這次遷延的苦惱跟盧梭轉向憎惡法國的現存政體也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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