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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 - 89 / 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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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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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里士多德在邏輯學上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三段論的學說。一個三段論就是一個包括有大前提、小前提和結論三個部分的論證。三段論有許多不同的種類,其中每一種經院學者都給起了一個名字。最為人所熟知的就是稱為「Barbara」①的那一種:

凡人都有死(大前提)。


  

蘇格拉底是人(小前提)。

所以:蘇格拉底有死(結論)。

或者:凡人都有死。

所有的希臘人都是人。

所以:所有的希臘人都有死。

(亞里士多德並沒有區別上述的這兩種形式,我們下面就可以看到這是一個錯誤。)其他的形式是:沒有一條魚是有理性的,所有的沙魚都是魚,所以沒有一條沙魚是有理性的。(這就叫做「celarent」②)

凡人都有理性,有些動物是人,所以有些動物是有理性的。(這就是叫做Darii”③)

沒有一個希臘人是黑色的,有些人是希臘人,所以有些人不是黑色的。(這就叫做「Eerio」①)

這四種就構成「第一格」;亞里士多德又增加了第二格和第三格,經院學者又增加上了第四格。已經證明了後三格可以用各種辦法都歸結為第一格。

從一個單一的前提裡可以做出幾種推論來。從「有些人有死」,我們可以推論說「有些有死的是人」。按照亞里士多德的說法,這也可以從「凡人都有死」裡面推論出來。從:「沒有一個神有死」,我們可以推論說「沒有一個有死的是神」,但是從「有些人不是希臘人」並不能得出來「有些希臘人不是人」。

除上述的這些推論而外,亞里士多德和他的後繼者們又認為,一切演繹的推論如果加以嚴格地敘述便都是三段論式的。把所有各種有效的三段論都擺出來,並且把提出來的任何論證都化為三段論的形式,這樣就應該可能避免一切的謬誤了。

這一體系乃是形式邏輯的開端,並且就此而論則它既是重要的而又是值得讚美的。但是作為形式邏輯的結局而不是作為形式邏輯的開端來考慮,它就要受到三種批評了:


  
1)這一體系本身之內的形式的缺點。

2)比起演繹論證的其他形式來,對於三段論式估價過高。

3)對於演繹法之作為一種論證的形式估價過高。

關於這三種批評的每一種,我們都必須說幾句話。

1)形式的缺點讓我們從下列的兩個陳述開始:「蘇格拉底是人」和「所有的希臘人都是人」。我們有必要在這兩者之間做出嚴格的區別來,這是亞里士多德的邏輯所不曾做到的。「所有的希臘人都是人」這一陳述通常被理解為蘊涵著:有希臘人存在;若沒有這一蘊涵則某些亞里士多德的三段論式就要無效了。例如:「所有的希臘人都是人,所有的希臘人都是白色的,所以有些人是白色的」。如果有希臘人存在,而不是不存在;則這個三段論便是有效的。但假如我要說:「所有的金山都是山,所有的金山都是金的,所以有些山是金的」,我的結論就會是錯誤的了,儘管在某種意義上我的前提可以說都是真的。所以如果我們要說得明白我們就必須把「所有的希臘人都是人」這一陳述分為兩個,一個是說「有希臘人存在」,另一個是說「如果有任何東西是一個希臘人,那麼它就是一個人」。後一陳述純粹是假設的,它並不蘊涵著有希臘人的存在。這樣,「所有的希臘人都是人」這一陳述就比「蘇格拉底是人」這一陳述,在形式上更為複雜得多。「蘇格拉底是人」以「蘇格拉底」作為它的主詞,但是「所有的希臘人是人」並不以「所有的希臘人」作為它的主詞;因為無論是在「有希臘人存在」這一陳述裡,還是在「如果有任何東西是一個希臘人,那麼它就是一個人」這一陳述裡,都並沒有任何有關「所有的希臘人」的東西。

這種純形式的錯誤,是形而上學與認識論中許多錯誤的一個根源。讓我們考察一下,我們關於下列兩個命題的知識的情形:「蘇格拉底有死」和「凡人都有死」。為了要知道「蘇格拉底有死」的真實性,我們大多數人都滿足於依靠見證;但是如果見證是可靠的,則它就必然要把我們引回到某一個認得蘇格拉底、並親眼看到他死亡的人那兒去。這個被人目睹的事實——蘇格拉底的屍體——再加上這就叫作「蘇格拉底」的那種知識,便足以向我們保證蘇格拉底的死。但是當談到「所有的人都有死」的時候,情形就不同了。我們有關這類普遍命題的知識的問題,是一個非常困難的問題。有時候它們僅僅是文辭上的:「所有的希臘人都是人」之為我們所知,乃是因為並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稱為「一個希臘人」,除非那個東西是一個人。這類的普遍陳述可以從字典裡得到肯定;但它們除了告訴我們怎樣用字而外,並沒有告訴我們有關世界的任何東西。但是「所有的人都有死」卻並不屬於這一類;一個不死的人在邏輯上並沒有任何自相矛盾之處。我們根據歸納法而相信這個命題,是因為並沒有可靠的證據說一個人能活到(比如說)150歲以上;但是這只能使這個命題成為或然的,而並不能成為確切無疑的。只要當有活人存在的時候,它就不可能是確切無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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