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愛倫先生和鮑伯。索耶先生一道坐在鋪子後面的一間小小的外科手術室裡,討論着剁牛肉和將來的前途,這時候,並不是不自然地,討論轉移到鮑伯的業務狀況,和他目前從他所獻身從事的光榮職業裡獲得一份足以自立的財產的可能性。
「~~那,我想,」鮑伯。索耶先生說,接着這題目說下去,「我想,班,那是相當成問題的。」
「什麼相當成問題?」班。愛倫先生問,同時喝一口啤酒來磨練一下他的智力。「什麼成問題?」
「哪,可能性呵,」鮑伯。索耶先生答。
「我忘了,」班。愛倫先生說。「啤酒提醒了我,使我知道,鮑伯~~是的;是成問題。」
「奇怪得很,窮人有多麼眷顧我呀,」鮑伯。索耶先生說,回想著。「他們整夜沒有一小時不敲門把我叫起來;他們吃的藥多到難以想像的程度;他們用起泡膏藥和水蛭的那種堅持不懈的精神,真配幹件什麼大事;他們給家庭裡添起人口來快得真嚇人。最後這項中間有六個預約,都在同一天,而且都委託了我!」
「那是非常愜意呵,不是嗎?」班。愛倫先生說,拿起盤子添上一點斬碎的牛肉。
「啊,非常愜意,」鮑伯答;「不過可不大像病家因為能省一兩個先令才信任你那樣愜意。這個生意,廣告裡描寫得很妙,班,這是一種業務,一種非常大的業務~~就是這樣。」
「鮑伯,」班。愛倫先生說,放下刀叉,眼睛盯着他朋友的臉孔,「鮑伯,我告訴你。」
「什麼事呀?」鮑伯。索耶先生問。
「你一定要儘量地趕快使自己成為愛拉白拉的一千鎊的主人。」
「年利百分之三的統一公債,現在用她的名義存在英格蘭銀行裡,」鮑伯。索耶用法定的字眼補充說。
「一點不錯,」班說。「這筆錢在她成年或者結婚的時候就歸她所有。再有一年她就成年了,假使你鼓起勇氣的話,不要一個月她就結婚了。」
「她是非常動人和討人歡喜的女子,」羅伯特。索耶先生答道;「據我所知道的,她只有一個缺點,班。不幸得很,這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眼光。她不歡喜我。」
「按我的意見,她並不知道歡喜什麼,」班。愛倫先生輕蔑地說。
「也許,」鮑伯。索耶先生說。「不過按我的意見,她知道不歡喜什麼的,這一點更重要哪。」
「但願,」班。愛倫先生咬牙切齒說,那樣子與其說象個用刀叉吃牛肉的溫和的青年紳士,不如說象個用手指撕生狼肉吃的野蠻武士,「但願我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流氓曾經勾引過她,企圖獲得她的愛情。我相信我要殺死他呢,鮑伯。」
「假使我發現了他,我要請他吃一顆子彈,」索耶先生說,喝了幾大口啤酒以後停了一下,從酒壺上射出惡毒的眼光。「假使這樣還幹不了他,我就再替他開刀取子彈,那樣來結果他。」
班傑明。愛倫先生心不在焉地對他的朋友默默凝視了幾分鐘,然後說:
「你從來沒有直截了當向她求過婚吧,鮑伯?」
「沒有。因為我知道沒有用的,」羅伯特。索耶先生答。
「二十四小時之內你一定要提出來,」班斥責地說,帶著極其冷靜的神情。「她會要你的,否則我就要弄清楚是什麼原故,我要行使我的權威。」
「好了,」鮑伯。索耶先生說,「我們走着看吧。」
「我們走着看吧,我的朋友,」班。愛倫先生凶暴地回答。停頓了幾秒鐘,他又用激動得哽咽起來的聲音說,「你從小就愛上她了,我的朋友~~我們同在學校裡做小學生的時候你就愛上她了,就是在那時候她也很任性,輕視你那幼稚的感情。有一天,你抱著一個小孩的愛情的全部熱情,用筆記本的紙把兩塊葛縷子餅乾和一塊蘋果脯整整齊齊地包成一個圓包裹,堅持要她接受,你還記得嗎?」
「記得,」鮑伯。索耶答。
「她很輕視,是吧?」班。愛倫說。
「是的,」鮑伯答。「她說我把那包東西放在我的燈芯絨褲子的口袋裏那麼久,蘋果熱得討厭。」
「我記得,」愛倫先生陰沉沉地說。「因此我們就自己吃了,輪流地你咬一口我咬一口。」
鮑伯。索耶先生和班傑明。愛倫先生之間正在交換着這些議論;那個穿灰色制服的孩子正在詫異這頓飯怎麼吃得異乎尋常的慢,時時在向玻璃門裡投射着焦急的眼光,不安地盤算着最後能剩下多少牛肉來供他個人享受,正被這種內心憂懼搞得心煩意亂,就在這時候,有一輛漆了暗綠色的私人轎車,在布列斯托爾的街道上穩重地行駛着。車子由一匹肥肥的慄色馬拉著。由一個上身穿車伕的上衣而腿上卻是馬夫打扮的脾氣很大的僕人駕駛着。這樣的外貌,是一些慣于打算盤的老太太所具有和保有的車子所共有的特徵;這輛車裡坐的主人和所有者,是一位老太太。
「馬丁!」老太太從前窗裡喊那個壞脾氣的僕人。
「噯?」壞脾氣的僕人說,對老太太觸帽致敬。
「到索耶先生那裡,」老太太說。
「我就是去那裡,」壞脾氣的僕人說。
老太太點頭表示滿意,這是壞脾氣的僕人的先見之明給予她的感情的;壞脾氣的僕人給了那匹肥馬着着實實的一鞭,就都往鮑伯。索耶先生那裡去了。
「馬丁!」轎車在羅伯特。索耶先生的門口停下的時候老太太說。
「噯?」馬丁說。
「叫那小伙計出來看著馬。」
「我打算自己來看著,」馬丁說,把鞭子放在車頂上。
「我不允許,無論如何也不允許,」老太太說;「你的證言是很重要的,我一定要帶著你到裡面去。我們談話的時候你一定要自始至終不離開我旁邊。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馬丁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