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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威克傳 - 113 / 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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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威克傳

第113頁 / 共28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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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頁

朗讀:

在匹克威克先生臉上浮動着的笑容,立刻消失在無限驚駭的神情之中了。那位不知是誰的人進來得如此突然而且如此的無聲無息,使得匹克威克先生來不及喊出一聲,或者表示反對。那是誰呢‧一個強盜嗎‧也許是什麼存心不良的人看見他拿了一隻漂亮的表走上樓來的吧。他怎麼辦呢‧

匹克威克先生要想看一眼這個神秘的來訪者而自己最沒有被對方看到的危險的話,那末唯一的辦法是爬到床上,從幔子中間窺探一下對面。因此他就採取了這個策略。他用手小心地把幔子掩住,使得只有他的臉和睡帽露在外面,於是戴上眼鏡,鼓起了勇氣,對外一看。


  

匹克威克先生几乎恐怖和狼狽得暈了過去。站在梳妝鏡前面的,是一個帶了黃色捲髮紙的中年婦女,忙着在梳她們太太們稱為「後發」的腦後的頭髮。不管這位不自覺的中年婦女是為什麼來的,但是她想在這裡過夜卻是十分明顯的;因為她帶來了一盞有罩子的燈草燈,並且出於預防火的值得讚美的謹慎,把它放在地板上的一個盆子裡,它在那裡發着微微的光明,彷彿一片特別小的水裡的一座特別大的燈塔一般。

「我的天哪,」匹克威克先生想,「多可怕的事情!」

「哼!」那位女太太說;匹克威克先生的頭用自動機器一般的速度縮了進去。

「我從來沒有碰見過這麼尷尬的事情,」可憐的匹克威克先生想,冷汗一滴滴地冒出來沾在睡帽上。「從來沒有。這真可怕。」

想看看下文如何的強烈慾望,是不可能抵抗的。因此,匹克威克先生的頭又伸出來了。事情比以前更糟了。中年婦女已經整理好頭髮,用一頂有小折邊的薄紗睡帽小心地把頭髮包好;正在若有所思地凝視着爐火。

「事情越來越不像樣了,」匹克威克先生暗自推究。「我不能容許事情像這樣進行下去。照那女人的泰然自若的樣子看起來,顯然是我進錯了房間。假使我喊起來,她會驚動了旅館裡的人;但是我假使留在這裡,結果會更可怕。」

完全不消說得的,匹克威克先生是人類之中最樸實。最謹嚴的人之一。一想到要給一位女太太看到他的睡帽,就叫他受不住了;但是他把這些該死的帶子打了一個結,無論怎麼也脫不下來。而他又不得不出來。另外的辦法只有一個。他縮到幔子後面,用很大的聲音喊叫:

「嘿~~哼!」

顯然的,那位女士聽見這意外的聲音嚇了一跳,因為她跌下去撞了燈草燈的罩子;而她叫自己相信那是幻想的作用,也是同樣的明顯,因為,當匹克威克先生以為她已經被嚇得發獃了。暈了過去,於是冒險重新伸出頭來窺探的時候,她正像先前一樣沉思地凝視着爐火。

「這個女人特別得很,」匹克威克先生想,重新縮進了頭。「嘿~~哼!」

最後這一聲,就像傳說中的兇猛的巨人布倫多伯爾(英國民間流行的騙小孩的故事中的巨人,勇而無謀,被渾名「殺巨人者」的傑克設計害死。)慣于用來表示開飯的時候到了的叫聲一樣,聽得太清楚了,決不會再被誤解為幻想的作用了。

「天呀!」中年婦女說。「這是什麼?」

「是~~是~~不過是一位紳士呵,夫人,」匹克威克先生在幔子後面說。

「一位紳士!」那位女士說,發出一聲恐怖的嘶叫。

「全完啦,」匹克威克先生想。

「一個陌生的男子!」女士尖聲喊。再過一瞬間的話,全旅館就要驚動了。她的衣服沙沙作響,她向門口衝過去。

「夫人,」匹克威克先生說,在極度的絶望中伸出了頭,「夫人。」

雖然匹克威克先生伸頭出來並沒有任何一定的目的,但這卻馬上產生了良好的效果。我們已經說過,那位女太太是在門口附近的。她必須出了門才能走到樓梯,而且無疑她這時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要不是匹克威克先生的睡帽的突然出現把她嚇回去的話~~她被嚇得退到房間盡那頭的角落裡,站在那裡狂亂地對匹克威克先生盯着,而匹克威克先生呢,也狂亂地盯着她。

「渾賬,」女士說,用雙手掩着眼睛,「你到這裡來幹什麼的?」


  
「沒有什麼,夫人~~什麼也沒有,夫人;」匹克威克先生懇切地說。

「沒有什麼!」女士說,抬起了頭。

「沒有什麼呵,夫人,憑我的名譽說,」匹克威克先生說,因為那麼用勁地點着頭的原故,睡帽上的穗子又跳起舞來。「我戴了睡帽和一位女士說話(這時那位女士就連忙一把摘掉了她的睡帽),這就叫我狼狽得几乎要命了,但是我脫不下來呵,夫人(匹克威克先生說到這裡就把它狠命地一扯作為證明)。我現在明白了,夫人,是我認錯了房間,以為這是我的。我在這裡還沒有五分鐘,夫人,你就突然進來了。」

「這種叫人難以相信的話假使的確是真的,先生,」女士說,抽抽噎噎地哭得很厲害,「那你馬上就出去吧。」

「這是我最樂意的,夫人,」匹克威克先生回答說。

「立刻,先生,」女士說。

「自然羅,夫人。」匹克威克先生很快地介面說。「自然羅,夫人。我~~我~~非常地抱歉,夫人,」匹克威克先生說,從床的盡裡頭露了面,「我無意中引起了這場驚擾和激動,我感到深深地抱歉,夫人。」

那位女太太用手指着房門。在這種極其窘困的處境之下,匹克威克先生的性格上的一個優良的品質非常美地表現出來了。雖然他照着老巡邏夫的樣子把帽子戴在睡帽上面,雖然他手裡提着鞋子和綁腿,臂上搭着上衣和背心,但是他的天生禮貌卻是毫不衰減的。

「我是極端地抱歉,夫人,」匹克威克先生說,深深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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