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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菲尼克斯表哥在門口正要慢步走進,他一隻腳在門裡,一隻腳在門外,說道,「我的可愛的、多才多藝的親戚將原諒我採用了一點策略,促成了這次會見。我不能說我最初完全不相信我的可愛的、多才多藝的親戚有可能跟那個死去的白牙齒的人不幸地發生關係而玷污了自己的名聲,因為事實上,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確實見到過這一類十分奇怪的結合;這個世界使我們感到驚異,就是因為它安排了一些非常奇怪的婚姻,出現了一些人們絶對難以理解的事情。但是正像我跟我的朋友董貝講過的那樣,在沒有完全被證實之前,我是不能承認我的可愛的、多才多藝的親戚的罪行的。當那個已死去了的人事實上以一種非常可怕的方式毀掉生命的時候,我覺得她的處境很痛苦,同時覺得,我們的家庭也有些該責怪的地方,就是沒有更多地關心她;我們的家庭是個粗心大意的家庭;而且我也覺得,我的姑媽雖然是個非常活潑的婦女,但也許並不是一位最好的母親;於是我就冒昧地到法國去尋找她,並向她提供了一個經濟十分拮据的人所能提供的保護。在這種情況下,我的可愛的、多才多藝的親戚使我感到很榮幸地對我說,她相信我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因此她就把她自己置於我的保護之下。事實上,我認為這是我的可愛的、多才多藝的親戚對我所表示的好意,因為我病病歪歪,身體十分衰弱,她的關心給了我極大的安慰。」
伊迪絲已經請弗洛倫斯坐在沙發上,這時做了個手勢,彷彿請求他不要再說什麼了。
「如果為了使她,使我,也使我的朋友董貝感到滿意,」仍舊停在門口的菲尼克斯表哥繼續說道,「(我的朋友董貝的可愛的、多才多藝的女兒我們是十分欽佩的),我把我的已經說開了的話說完的話,那麼我的可愛的、多才多藝的親戚是會原諒我的。她記得,從開始到現在,她與我從來沒有提到過私奔這個問題。我的印象確實一直總是這樣:這件事情中有一個秘密,如果她願意的話,那麼她是能夠解釋明白的。但是我的可愛的、多才多藝的親戚是一位意志非常堅決的女士,我知道,她事實上是不好輕率對待的,所以我從來沒有跟她討論過這件事。可是最近我注意到,她有一個可以攻破的地方,就是她對我的朋友董貝的女兒懷有十分強烈的親切的感情,於是我想到,如果我能使雙方出乎意料地會見的話,那麼這可能是會導致有益的結果的。因此,當我們像現在這樣秘密地住在倫敦,沒有前往意大利南方去定居之前,事實上,也就是在我們還沒有到我們遠方的家鄉(對一個人來說,想到這一點是非常不愉快的)去之前,我設法尋找到我的朋友蓋伊的住所(我的朋友蓋伊是一位外貌英俊、性情非常坦率的人,我的可愛的、多才多藝的親戚可能知道他),並高興地把他的和藹可親的妻子帶到現在這個地方。現在,」菲尼克斯表哥通過他那不假思索的態度與東拉西扯的談話表露出他的一番真心誠意,他就懷着這樣的感情說道,「我祈求我的親戚不要半途而廢,不論她做錯了什麼,都要改正過來——這樣做不是為了她家庭的榮譽,不是為了她本人的名聲,也不是為了她在目前不幸的境況下容易把它看成是虛偽或事實上接近於欺世盜名的任何考慮,而只是因為它是錯誤的,而不是正確的。」菲尼克斯表哥講了這些話之後,他的腿同意把他帶走,他把門關上,留下她們兩人單獨在一起。
伊迪絲沉默了幾分鐘,弗洛倫斯緊挨着坐在她的身邊。然後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封好的紙。
「我獨自反覆思考了好久,」她低聲說道,「我是不是需要寫這個,以防我突然死亡或遭遇到意外的災禍;我感到我想要寫它。從那時起,我曾考慮在什麼時候和怎樣銷毀它。把它拿去吧,弗洛倫斯,真實情況都寫在裡面了。」
「要我交給爸爸嗎?」弗洛倫斯問道。
「交給你想交給的人,」她回答道。「這是給你的。這是你得到的。他永遠也不能通過其他途徑得到它。」
她們又默默無言地在愈來愈深的黑暗中坐著。
「媽媽,」弗洛倫斯說道,「他已喪失了他的財產;他曾經處于死亡的邊緣;甚至現在他也可能不會痊癒。您有什麼話需要我轉告他的嗎?」
「你是否跟我說過,」伊迪絲說道,「他很愛你?」
「是的,」弗洛倫斯用顫抖的回答道。
「請跟他說,我感到遺憾,我們兩人過去會相遇。」
「沒有別的了嗎?」弗洛倫斯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問道。
「請告訴他,如果他問起的話,我並不後悔我所做過的事情,——現在還不後悔——因為如果明天要再做的話,我也還會那樣做的。但是如果他是一個改變了的人的話——」
她停住了。在弗洛倫斯的手的默默的撫摸中,有一種東西使她停下來。
「——但是因為他已是一個改變了的人,他知道,現在決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了。請告訴他,我真但願過去從來不曾發生過那樣的事情。」
「我是否能說,」弗洛倫斯說道,「您聽到他所遭受到的痛苦,您感到傷心?」
「不,」她回答道,「如果這些痛苦使他認識到,他的女兒對他是很寶貴的話,那麼我是不會感到傷心的。如果有一天他從這些痛苦中得到了這個教訓的話,那麼他本人也不會因為這些痛苦而感到傷心的。」
「您祝他好,祝他幸福。我相信您會的!」弗洛倫斯說道。
「請讓我將來什麼時候能這樣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