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不明白我的話,內德!」老所爾指出道。
「所爾·吉爾斯,」船長目不轉睛地向他和其他人注視了很久之後,回答道,「我已掉轉船頭,隨風飄流了。你講幾句你的冒險故事好不好?難道我沒法子改變方向了嗎?沒法子了嗎?」船長沉思默想著,同時注視着四周,說道。
「內德,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離開這裡,」所爾·吉爾斯說道,「你打開我的小包包了沒有?」
「是的,是的,」船長說道,「當然,我打開那個小包包了。」
「也唸過裡面的信了嗎?」老人問道。
「念了,」船長聚精會神地注視着他,回答道,然後憑着記憶背出其中的一些段落,「我親愛的內德·卡特爾,當我離開家前往西印度群島,懷着渺茫的希望去打聽我親愛的孩子的消息的時候,——他就坐在這裡哪!沃爾就在這裡哪!」船長說道,彷彿他抓住了什麼真實的、無可爭辯的東西,因而感到輕鬆似的。
「唔,內德,等一會兒!」老人說道,「在第一封信中——那是從巴巴多斯寄出的——我寫道,雖然你收到的時候離一年的期限還很遠,但我希望你能打開那個小包包,因為我在裡面說明了我離開的原因。很好,內德。在第二封、第三封、也許還在第四封信中——那些信都是從牙買加寄出的——我寫道,我仍處在同樣的狀態中;當我不知道我的孩子是遭難了還是被救起來了的時候,我不能休息,不能從世界的那個地區離開。下一封信——我想是從德梅拉拉寄出的,是不是?」
「他想是從德梅拉拉寄出的,是不是!」船長毫無希望地看看四周,說道。
「我在信中寫道,仍舊得不到任何確實的消息。在世界的這個地區,我遇見許多跟我認識已有多年的船長和其他人,他們幫助我從一個地方遷到另一個地方,我則不時憑我的技術給他們一些微薄的幫助,作為答謝。我寫道,大家都憐憫我,似乎對我的飄泊流浪都抱著同情的態度,我開始想,也許我為了打聽孩子的消息,命該在海上航行,直到死去吧。」
「他開始想,他成了個懂得科學的漂泊的荷蘭人了!」船長像先前一樣毫無希望地,同時又一本正經地說道。
「但是有一天傳來了一個消息,內德,——那是在我回到巴巴多斯以後傳到那裡的——消息說,一條中國商船在回國途中把我的孩子救起來了,於是,內德,我就搭乘下一條回國的船,今天回到家裡,證明那消息是真實的。謝謝上帝!」
老人虔誠地說道。
船長十分崇敬地低下頭之後,向所有在場的人(從圖茨先生開始,一直到最後的儀器製造商)掃視了一遍,然後莊嚴地說道:
「所爾·吉爾斯!我打算作出的聲明將像大風一樣把你帆上的每一個針眼吹裂,把縫在帆邊的粗繩吹斷,把你的船吹得就要傾覆,使你瀕臨危境!這些信沒有一封寄到愛德華·卡特爾的手中。」船長為了使他的聲明更加莊嚴,給人以更深的印象,重複說道,「沒有一封寄到在家鄉安寧生活、時刻都有進步的英國海員愛德華·卡特爾的手中!」
「這些信是我親手投郵的!投寄地址也是我親筆寫的:布里格廣場九號!」老所爾大聲喊道。
船長的臉孔立刻變得毫無血色,然後又漲得通紅。
「所爾·吉爾斯,我的朋友,你說布里格廣場九號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那是你的住所呀,內德,」老人回答道,「那位姓什麼的太太!哎呀,我看我下一步連自己的姓名都要給忘掉了,不過我是落後於當今時代的人——你記得,我過去也總是這樣——,已被弄得糊塗不清。那位太太姓——」
「所爾·吉爾斯!」船長說道,他那聲調彷彿是在說出一個世界上最不可能的假設似的,「你想要回憶起來的姓是不是麥克斯廷傑?」
「可不,當然是啦!」儀器製造商高聲喊道,「完全不錯,內德·麥克斯廷傑!」
卡特爾船長的眼睛張大得不能再大了,臉上的疙瘩完全發亮了;他這時吹了一聲長長的、尖聲的、音調憂鬱的口哨,站在那裡默默地看著每一個人,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勞駕你再說一遍好嗎,所爾·吉爾斯?」他終於說道。
「所有這些信,」所爾舅舅回答道,一邊用右手的食指在左手手掌中拍着拍子,他拍得那麼準確、清楚,甚至給他衣袋中毫無誤差的精密計時表也增了光,「這些信是我親手投郵的,投寄地址也是我親筆寫的:布里格廣場
9號麥克斯廷傑太太家的房客卡特爾船長收。」
船長從鈎子上取下上了光的帽子,往裡看看,戴到頭上,然後坐下。
「哎呀,我所有的朋友們啊,」船長非常狼狽地向四周看看,說道,「要知道我已從那裡急忙逃跑出來了!」①
①急忙逃跑(cutandrun):是航海用語,意即來不及起錨,就砍斷錨繩,立即開航。
「誰也不知道您逃到哪裡去了嗎,卡特爾船長?」沃爾特性急地喊道。
「哎呀,沃爾,」船長搖搖頭,說道,「她決不會允許我到這裡來看管這裡的財產。我沒有別的辦法好想,就只好急忙逃跑。天主愛你,沃爾!」船長說道,「你只是在她平靜的時候看到她,可是當她火冒三丈的時候你去看看她吧!——從書本上查到這句話的時候,請做個記號。」
「要是我,我得讓她嘗嘗我的厲害!」尼珀溫和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