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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群臣議欲推漢中王稱尊號,詩上疏曰:「殿下以曹操父子逼主篡位,故乃覊旅萬里,糾合士眾,將以討賊。今天敵未克,而先主自立,恐人心疑惑。昔高祖與楚約,先破秦者王。及屠咸陽,獲子嬰,猶懷推讓,況今殿下未出門庭,便欲自立邪!愚臣誠不為殿下取也。」由是忤指,左遷部永昌從事。建興三年,隨諸葛亮南行,歸至漢陽縣,降人李鴻來詣亮,亮見鴻,時蔣琬與詩在坐。鴻曰:「聞過孟達許,適見王沖從南來,言往者達之去就,明公切齒,欲誅達妻子,賴先主不聽言。達曰:『諸葛亮見顧有本末,終不爾也。』盡不信沖言,委仰明公,無復已已。」亮謂琬、詩曰:「還都當有書與子度相聞。」詩進曰:「孟達小子,昔事振威不忠,後又背叛先主,反覆之人,何足與書邪!」亮默然不答。亮欲誘達以為外援,竟與達書曰:「往年南征,歲(未及)(末及)還,適與李鴻會于漢陽,承知消息,慨然永嘆,以存足下平素之志,豈徒空託名榮,貴為乘離乎!嗚呼孟子,斯實劉封侵陵足下,以傷先主待士之義。又鴻道王沖造作虛語,雲足下量度吾心,不受沖說。尋表明之言,追平生之好,依依東望,故遣有書。」達得亮書,數相交通,辭欲叛魏。魏遣司馬宣王征之,即斬滅達。亮亦以達無款誠之心,故不救助也。蔣琬秉政,以詩為諫議大夫,卒於家。
王沖者,廣漢人也。為牙門將,統屬江州李嚴。為嚴所疾,懼罪降魏。魏以沖為樂陵太守。
評曰:霍峻孤城不傾,王連固節不移,向朗好學不倦,張裔膚敏應機,楊洪乃心忠公 ,費詩率意而言,皆有可紀焉。以先主之廣濟,諸葛之準繩,詩吐直言,猶用陵遲,況庸後乎哉!
杜周杜許孟來尹李譙郤傳
杜微字國輔,鋅潼涪人也。少受學于廣漢任安。劉障闢為從事,以疾去官。及先主定蜀,微常稱聾,閉門不出。
建興二年,丞相亮領益州牧。選迎皆妙簡舊德,以秦宓為別駕,五梁為功曹,微為主簿。微固辭,舉而致之。既致,亮引見微,微自陳謝。亮以微不聞人語,于坐上與書曰:「服聞德行,饑渴歷時,清濁異流,無緣咨覯。王元泰、李伯仁、王文儀、楊季休、丁君干、李永南兄弟、文仲寶等,每嘆高志,未見如舊。猥以空虛,統領貴州,德薄任重,慘慘憂慮、朝廷主公今年始十八,天姿仁敏,愛德下士。天下之人思慕漢室,欲與君因天順民,輔此明主,以隆季興之功,著勛于竹帛也。以謂賢愚下相為謀,故自割絶,守勞而已,不圖自屈也。」微自乞老病求歸,亮又與書答曰:「曹丕篡弒,自立為帝,是猶土龍芻狗之有名也。欲與群賢因其邪偽,以正道滅之。怪君未有相誨,便欲求還於山野。丕又大興勞役,以向吳、楚。今因丕多務,且以閉境勤農,育養民物,並治甲兵,以待其挫,然後伐之,可使兵不戰民不勞而天下定也。君但當以德輔時耳,不責君軍事,何為汲汲欲求去乎!」其敬微如此,拜為諫議大夫,以從其志。五梁者,字德山,犍為南安人也,以儒學節操稱。從議郎遷諫義大夫、五官中朗將。
周群字仲直,巴西閬中人也。父舒,字叔布,少學術于廣漢楊厚,名亞董扶、任安。數被征,終不詣。時人有問:「《春秋讖》曰『代漢者當涂高』,此何謂也?」舒曰:「當涂高者,魏也。鄉黨學者私傳其語,群少受學于舒,專心候業。于庭中做小樓,家富多奴,常令奴更直于樓上視天災,才見一氣,即白群,群自上樓觀之,不避晨夜,故凡有氣候,無不見之者,是以所言多中。州牧劉璋闢以為師友從事。先主定蜀,署儒林校尉。先主欲曹公爭漢中,問群,群對曰:“當得其地,不得其民也,若出偏軍,必不利,當戒慎之!」時州後部司馬蜀郡張裕亦曉占候,而天才過群,諫先主曰:「不可爭漢中,軍必不利。」先主竟不用裕言,果得地而不得民也。遣將軍吳蘭、雷銅等入成都,皆沒不還,悉如群言。於是舉群茂才。
裕又私語人曰:「歲在庚子,天下當易代,劉氏祚盡矣。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後,寅卯之間當失之。」入密白其言。初 ,先主與劉璋會涪,時裕為璋從事,侍坐,其人饒須,先主嘲之曰:「昔吾居涿縣,特多毛姓,東西南北皆諸毛也,涿令稱曰『諸毛繞涿居乎』!」裕即答曰:「昔有作上黨潞長,遷為涿令者,去官還家,時人與書,欲署潞則失涿,欲署涿則失潞,乃署曰:『潞涿君』。先主無須,故裕以此及之。先主常銜莫不遜,加忿其漏言,乃顯裕諫爭漢中不驗,下獄,將誅之。諸葛亮表請其罪,先主答曰:“勞蘭生門,不得不鋤。」裕遂棄市。後魏氏之立,先主之薨,皆如裕所刻。又曉相術,每舉鏡視面,自知刑死,未常不撲之於地也。
群卒,子臣頗傳其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