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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曰:「在西方。《詩》曰:『乃眷西顧。』以此推之,頭在西方。」
溫曰:「天有耳乎?」宓曰:「天處高而聽卑,《詩》云:『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若其無耳,何以聽之?」溫曰:「天有足乎?」宓曰:
「有。《詩》云:『天步艱難,之子不猶。』若其無足,何以步之?」
溫曰:「天有姓乎?」宓曰:「有。」溫曰:「何姓?」宓曰:「姓劉。」
溫曰:「何以知之?」答曰:「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溫曰:「日生於東乎?」宓曰:「雖生於東而沒于西。」答問如響,應聲而出,于
是溫大敬服。宓之文辯,皆此類也。遷大司農,四年卒。初宓見帝系之文,五帝皆同一族,宓辨其不然之本。又論皇帝王霸(養)(豢)龍之說,
甚有道理,譙允南少時數往咨訪,紀錄其言于《春秋然否論》,文多故不載。
評曰:許靖夙有名譽,既以篤厚為稱,又以人物為意,雖行事舉動,未悉允當,蔣濟以為「大較廊廟器」也。麋竺、孫乾、簡雍、伊藉,皆雍容風議,見禮于世。秦宓始慕肥遁之高,而無若愚之實。然專對有餘,
文藻壯美,可謂一時之才士矣。
董劉馬陳董呂傳
董和字幼宰,南郡枝江人也,其先本巴郡江州人。漢末,和率宗族西遷,益州牧劉璋以為牛鞞、江原長、成都令。蜀土富實,時俗奢移,貨殖之家,侯服玉食,婚姻葬送,傾家竭產。和躬率以儉,惡衣蔬食,防遏逾僭,為之軌制,所在皆移風變善,畏而不犯。然縣界豪強憚和嚴法,說璋轉和為巴東屬國都尉。吏民老弱相攜乞留和者數千人,璋聽留二年,還遷益州太守,其清約如前。與蠻夷從事,務推誠心,南土愛而信之。
先主定蜀,征和為掌軍中郎將,與軍師將軍諸葛亮並署左將軍大司馬府事,獻可替否,共為歡交。自和居官食祿,外牧殊域,內干機衡,二十餘年,死之日家無儋石之財。亮後為丞相,教與群下曰:「夫參署者,集眾思廣忠益也。若遠小嫌,難相違覆,曠闕損矣。違覆而得中,猶棄弊蹺而獲珠玉。然人心苦不能盡,惟徐元直處茲不惑,又董幼宰參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來相啟告。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慇勤,有忠於國,則亮可少過矣。」又曰:「昔初交州平,屢聞得失,後交元直,勤見啟誨,前參事于幼宰,每言則盡,後從事于偉度,數有諫止;雖姿性鄙暗,不能悉納,然與此四子終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其追思和如此。
劉巴字子初,零陵烝陽人也。少知名,荊州牧劉表連闢,及舉茂才,皆不就。表卒,曹公征荊州。先主奔江南,荊、楚群士從之如雲,而巴北詣曹公。曹公闢為掾,使招納長沙、零陵、桂陽。會先主略有三郡,巴不得反使,遂遠適交阯,先主深以為恨。
巴復從交阯至蜀。俄而先主定益州,巴辭謝罪負,先主不責。而諸葛孔明數稱薦之,先主辭為左將軍西曹掾。建安二十四年,先主為漢中王 ,巴為尚書,後代法正為尚書令。躬履清儉,不治產業,又自以歸附非素,懼見猜嫌,恭默守靜,退無私交,非公事不言。先主稱尊號,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祇,凡諸文誥策命,皆巴所作也。章武二年卒。卒後,魏尚書仆射陳群與丞相諸葛亮書,問巴消息,稱曰劉君子初,甚敬重焉。
馬良字季常,襄陽宜城人也。兄弟五人,並有才名,鄉裡為之諺曰:「馬氏五常,白眉最良。」良眉中有白毛,故以稱之。先主領荊州,闢為從事。及先主入蜀,諸葛亮亦從後往,良留荊州,與亮書曰:「聞雒城已拔,此天祚也。尊兄應期贊世,配業光國,魄兆遠矣。夫變用雅慮,審貴垂明,于以簡才,宜適其時。若乃和光悅遠,邁德天壤,使時閉于聽,世服于道,齊高妙之音,正鄭、衛之聲,並利於事,無相奪倫,此乃管弦之至,牙、曠之調也。雖非鐘期,敢不擊節!」先主闢良為左將軍掾。
後遣使吳,良謂亮曰:「今銜國命,協穆二家,幸為良介於孫將軍。」亮曰:「君試自為文。」良即為草曰:「寡君遣掾馬良通聘繼好,以紹昆吾、豕韋之助。其人吉士,荊楚之令,鮮于造次之華,而有克終之美,願降心存納,以慰將命。」權敬待之。
先主稱尊號,以良為侍中。及東征吳,遣良入武陵招納五溪蠻夷,蠻夷渠帥皆受印號,咸如意指。會先主敗績于夷陵 ,良亦遇害。先主拜良子秉為騎都尉。
良弟謖,字幼常,以荊州從事隨先主入蜀,除綿竹成都令,越希太守。才器過人,好論軍計,丞相諸葛亮深加器異,先主臨薨謂亮曰:「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猶謂不然,以謖為參軍,每引見談論,自晝達夜。
建興六年,亮出軍向祁山,時有宿將魏延、吳壹等,論者皆言以為宜令為先鋒,而亮違眾拔謖,統大眾在前,與魏將張邰戰于街亭,為邰所破,士卒離散。亮進無所據,退軍還漢中。謖下獄物故,亮為之流涕。良死時年三十六,謖年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