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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此之時,亮之素志,進欲龍驤虎視,包括四海,退欲跨陵邊疆,震盪宇內。又自以為無身之日,則未有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國者,是以用兵不戢,屢耀其武。然亮才,于治戎為長,奇謀為短,理民之干,優於將略。而所與對敵,或值人傑,加眾寡不侔,攻守異體,故雖連年動眾,未能有克。昔蕭何薦韓信,管仲舉王子城父,皆忖己之長,未能兼有故也。亮之器能政理,抑亦管、蕭之亞匹也,而時之名將無城父、韓信,故使功業陵遲,大義不及邪?蓋天命有歸,不可以智力爭也。
青龍二年春,亮帥眾出武功,分兵屯田,為久駐之基。其秋病卒,黎庶追思,以為口實。至今梁、益之民,咨述亮者,言猶在耳,雖甘棠之詠召公,鄭人之歌子產,無以遠譬也。孟軻有云:「以逸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人,雖死不忿。」信矣!論者或怪亮文彩不艷,而過于丁寧盩厔。臣愚以為咎繇大賢也,周公聖人也,考之尚書,咎繇之謨略而雅,周公之誥煩而悉。何則?咎繇與舜、禹共談,周公與群下矢誓故也。亮所與言,盡眾人凡士,故其文指不得及遠也。然其聲教遺言,皆經事綜物,公誠之心,形于文墨,足以知其人之意理,而有補于當世。
伏惟陛下邁蹤古聖,蕩然無忌,故雖敵國誹謗之言,咸肆其辭而無所革諱,所以明大通之道也。謹錄寫上詣著作。臣壽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泰始十年二月一日癸巳,平陽侯相臣陳壽上。
喬字伯松,亮兄瑾之第二子也,本字仲慎。與兄元遜俱有名于時,論者以為喬才不及兄,而性業過之。初,亮未有子,求喬為嗣,瑾啟孫權遣喬來西,亮以喬為己適子,故易其字焉。拜為駙馬都尉,隨亮至漢中。[一]年二十五,建興(元)(
6)年卒。子攀,官至行護軍翊武將軍,亦早卒。諸葛恪見誅于吳,子孫皆盡,而亮自有冑裔,故攀遠復為瑾後。
瞻字思遠。建興十二年,亮出武功,與瑾書曰:「瞻今已八歲,聰慧可愛,嫌其早成,恐不為重器耳。」年十七,尚公主,拜騎都尉。其明年為羽林中郎將,屢遷射聲校尉、侍中、尚書仆射,加軍師將軍。瞻工書畫,強識念,蜀人追思亮,咸愛其才敏。每朝廷有一善政佳事,雖非瞻所建倡,百姓皆傳相告曰:「葛侯之所為也:」是以美聲溢譽,有過其實。景耀四年,為行都護衛將軍,與輔國大將軍南鄉侯董厥並平尚書事。六年冬,魏徵西將軍鄧艾伐蜀,自陰平由景穀道旁入。瞻督諸軍至涪停住,前鋒破,退還,住綿竹。艾遣書誘瞻曰:「若降者,必表為琅邪王。」瞻怒,斬艾使。遂戰,大敗,臨陣死,時年三十七。眾皆離散,艾長驅至成都。瞻長子尚,與瞻俱沒。次子京及攀子顯等,咸熙元年內移河東。
董厥者,丞相亮時為府令史,亮稱之曰:「董令史,良士也。吾每與之言,思慎宜適。」徙為主薄。亮卒後,稍遷至尚書仆射,代陳祗為尚書令,遷大將軍,平台事,而義陽樊建代焉。延熙(
2)十四年,以校尉使吳,值孫權病篤,不自見建。權問諸葛恪曰:「樊建何如宗預也?」恪對曰:「才識不及預,而雅性過之。」後為侍中,守中書令。自瞻、厥、建統事,姜維常征伐在外,宦人黃皓竊弄機柄,咸共將護,無能匡矯,然建特不與皓好往來。蜀破之明年春,厥、建俱詣京都,同為相國參軍,其秋併兼散騎常侍,使蜀使慰勞。
評曰:諸葛亮之為相國也,撫百姓,示儀軌,約官職,從權制,開誠心,布公道;盡忠益時者雖仇必賞,犯法怠慢者雖親必罰,服罪輸情者雖重必釋,游辭巧飾者雖輕必戮;善無微而不賞,惡無纖而不貶;庶事精煉,物理其本,循名責實,虛偽不齒;終於邦域之內,咸畏而愛之,刑政雖峻而無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勸戒明也。可謂識治之良才,管、蕭之亞匹矣。然連年動眾,未能成功,蓋應變將略,非其所長歟!
關張馬黃趙傳
關羽字雲長,本字長生,河東解人也。亡命奔涿郡。先主于鄉裡合徒眾,而羽與張飛為之禦侮。先主為平原相,以羽、飛為別部司馬,分統部曲。先主與二人寢則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廣坐,侍立終日,隨先主周旋,不避艱險。先主之襲殺徐州剌史車冑,使羽守下邳城,行太守事,而身還小沛。
建安五年,曹公東征,先主奔袁紹。曹公擒羽以歸,拜為偏將軍,禮之甚厚。紹遣大將軍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于白馬,曹公使張遼及羽為先鋒擊之。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剌良於萬眾之中,斬其首還,紹諸將莫能當者,遂解白馬圍。曹公即表封羽為漢壽亭侯。
初,曹公壯羽為人,而察其心神無久留之意,謂張遼曰:「卿試以情問之。」既而遼以問羽,羽嘆曰:「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將軍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終不留,吾要當立效以報曹公乃去。」遼以羽言報曹公,曹公義之。乃羽殺顏良,曹公知其必去,重加賞賜。羽盡封其所賜,拜書告辭,而奔先主于袁軍。左右欲追之,曹公曰:「彼各為其主,勿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