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什麼是一個在思維的東西呢?那就是說,一個在懷疑,在理解,在肯定,在否定,也在想像,在感覺的東西。你在這裡說了很多,不過我並不想每一個都談,我只想談談你說的你是一個在感覺的東西。因為,實在說來,我很奇怪,因為在這以前你說得恰好相反。難道也許你不是要說,除了精神以外,在你裏邊還有一個物體性的功能,它住在眼睛裡、耳朵裡和其他的感官裡,這個功能接受到了可感知的東西的形象就開始了感覺行為,而你自己接着就把這種行為完成起來,結果是你看見、聽見、感覺到一切東西?我相信你就是因為這個原故才把感覺和想像放在思維一類裡去的。我倒是願意這樣的;不過你要看看是否獸類的感覺——它是和你的感覺沒有什麼不同的——也應該用思維這個名稱來稱呼;這樣一來,是否在禽獸裏邊也有一個在某種方式上像你一樣的精神。可是你會說:我的位置是在大腦裡,在那裡我不用改變位置就接受到通過順着神經而流動的精氣給我傳來的一切東西;嚴格說來,所謂在全身行使着的感覺就是這樣地在我裏邊行使着、完成着。我同意;不過在獸類裏邊同樣有神經,有精氣,有大腦,在大腦裏邊有一個能知本原,它用同樣方式接受通過精氣傳給它的東西,它完成並且結束感覺行為。你會說,這個本原在獸類的大腦裏邊不是別的,正是我們稱之為幻想或想像功能的那個東西。可是你自己給我們指出來你在人的大腦裡是別的東西而不是人的一種幻想或想像的功能吧。我剛纔向你要一個論據或者一個確定的標誌,通過它你可以告訴我們你是別的東西而不是人的一種幻想,但是我想你連一個也拿不出來。我知道你能夠給我們指出比獸類所做的活動高得多的一些活動來;不過雖然人是動物中最高貴、最完滿的,然而無論如何,人還是動物的一種,不能從動物中除掉;因此,雖然這非常足以證明你是一切幻想或想像中的最好的幻想或想像,可是你總不能不認為你是屬於它們一類的。因為,就算你用了一個特殊的名稱,把你叫做一個精神吧,這可能是一個性質比較高貴的名稱,但不能因此在性質上就不同了。
當然,為了證明你是屬於一種完全不同的性質,也就是說,像你所自稱的那樣,屬於一種精神的或非物質的性質,那麼你就應該用不同於獸類產生行動的方式來產生一個什麼行動,而且,假如你不能不用大腦去產生行動,至少你應該不依賴大腦去產生一個什麼行動,雖然如此,你卻不這樣做。因為大腦剛一昏,你自己就昏了;它一亂,你自己也亂了;它一受到壓迫,全部被矇蔽了,你也一樣;如果它丟失了某些東西的影象,你也就一點影子也剩不下。你說:在獸類裡所做的一切都是由於一種動物精氣和其他一切器官的盲目衝動,和在鐘錶裡或在類似的其他機器裡所做的一樣。但是,即使像營養、脈搏、以及諸如此類的功能(它們也和在人裏邊的各種功能一樣)真是如此,能夠肯定感官的行動,或被稱為靈魂的激情的那些運動,也是由於一種在獸類裏邊的動物精氣的盲目衝動,而在人裏邊並不是這樣嗎?一塊肉把它的影像投入狗的眼睛裡,這個影像傳到大腦以後,用一些看不見的鈎子連接在靈魂上,然後,靈魂本身和全身(靈魂好像是用一些秘密的、看不見的鏈子一樣地連接在全身上)就被吸引到這塊肉上。同樣的方式,人們用一塊石頭嚇唬狗,這塊石頭把它的影像投出去,這個影像就好像一種槓桿一樣,撬動起來靈魂和與之一起的身體去逃走。然而所有這些東西,在人裏邊不也是這樣做的嗎?假如你知道還有另外一條道路,這些活動是用另外一種道路進行的,那麼請你告訴我們吧,我們將非常感激你。你將說,我是自由的,我有能力制止或推動人去避惡趨善。可是在獸類裏邊的這種能知本原也能做類似的事;雖然狗有時撲到食物上去,毫不怕打或威嚇,但是人不是也常常有這種情況嗎?你說,狗完全是由於衝動而叫,和人說話時經過事先想好的選擇不一樣;可是,難道就不能認為,人說話也是經過這樣的一種衝動嗎?因為你所歸之於選擇的是來自激動他的運動,這運動的力量促使他選擇;即使在獸類裏邊,可以說,當使禽獸動作起來的衝動非常強烈時,也有一種選擇。因為我真地看見過一隻狗,按照喇叭調整它的聲音,模仿喇叭所有的聲調和變化,不管有多麼急劇、多麼突然,不管它的主人多麼毫無秩序地、隨心所欲地抬高或者降低,拉長或者縮短喇叭的聲調。你說,獸類沒有理性。
不錯,沒有人的理性,但是它們有一種按照它們的方式的理性,這種理性使得我們,如果不是同人來比較的話,不能說它們是無理性的;再說,言辭或理性似乎是一種功能,這種功能同它們用以認知、通常被叫做內感官的那種本原或功能一樣普遍,一樣能夠合法地為它們所有。你說它們不能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