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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與黑 - 96 / 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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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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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他就有可能受到那種令人不快的對待。晚飯後,那些留小鬍子的漂亮青年陪着德·拉莫爾小姐去花園,要不是她特殊待他,這裡的一切激起了他的好奇,他才不會在後面跟着他們呢。

「是的,我不能再閉目不見了,」于連對自己說,「德·拉莫爾小姐看我的方式很古怪。但是,就是在她那雙美麗的藍色大眼睛最無拘束地睜大凝視着我的時候,我也總是在其深處看到了考察、冷酷和惡毒。這難道可能是愛情嗎?這與德·萊納夫人的眼神有多大的不同啊?」


  

一次晚飯後,于連跟着德·拉莫爾先生到他的書房去,然後迅即返回花園。瑪蒂爾德那一夥人沒注意他走近,他聽見了幾句話,聲音很高。她正在折磨她哥哥。于連清楚地聽見他的名字被提到兩次。

他們看見他來了,頓時出現一片沉寂,他們無論如何努力,這沉寂是過不去了。德·拉莫爾小姐和她哥哥都過于激動,找不到別的話說。德·凱呂斯先生,德·克魯瓦澤努瓦先生,德·呂茲先生,還有一位他們的朋友,對待于連冷得像塊冰。他走開了。

第十三章陰謀

第二天,他又撞見諾貝爾和她妹妹正在談論他。他一到,又是像昨天一樣,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他的疑心沒了邊際。“這些可愛的年輕人是在想辦法嘲弄我嗎?應該承認,這比德·拉莫爾小姐對一個窮秘書的所謂激情要可能得多,自然得多。

首先,這些人能有激情嗎?愚弄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他們嫉妒我那點可憐的口才。善妒又是他們的弱點之一。他們那一套完全可以這樣解釋。

德·拉莫爾小姐想讓我相信她看中了我,僅僅是為了讓我在她的未婚夫面前出醜。”

這一殘忍的懷疑完全改變了于連的精神狀態。這個念頭在他心中發現了愛情的萌芽,輕而易舉地把它扼殺了。這種愛情僅僅建立在瑪蒂爾德罕見的美貌上,或者更建立在她王后般的舉止和令人讚嘆的打扮上。就這一點而言,于連還是個暴發戶。

可以肯定地說,一個聰明的鄉下人攀上社會上層,最使他感到驚異的莫過于貴旅社會的漂亮女人了。使于連前幾天想入非非的,根本不是瑪蒂爾德的性格。他有足夠的理智,知道自己還不瞭解這種性格。他所看到的可能只是一種表象。

例如,瑪蒂爾德無論如何也不會錯過禮拜天的彌撒的,几乎每天都要陪母親去教堂。如果在德·拉莫爾府的客廳裡,有人冒冒失失,忘了他是在什麼地方,敢膽哪怕最間接地影射一個針對王座或祭壇的真實或假想利益的笑話,瑪蒂爾德立刻就變得冰一樣地嚴肅。她那如此尖利的目光也流露出一種徹底的、無情的高傲,像她們家裡一幅古老的肖像上的那種目光一樣。

然而于連確信,她的房間裡總是放有伏爾泰的一、兩卷最具哲學性的著作。他自己也常偷幾本回去,這個版本很漂亮,裝訂得極豪華。他把旁邊的幾本挪一挪,拿走一本也就看不出來了,但是他很快發現,另有一人也在讀伏爾泰。他使用神學院的一種詭計,把幾小段馬鬃放在他認為可能引起德·拉莫爾小姐興趣的那幾卷書上。

這幾卷書旋即失蹤了好幾個禮拜。

德·拉莫爾先生對他的書商很惱火,所有的假回憶錄都給他送了來,就命令于連把所有略具刺激性的新書都買回來。但是,為了不讓毒素在家裡傳播,秘書遵命把這些書放進一個小書櫥,就擺在侯爵的臥室裡。他很快就確信,只要這些新書與王座或祭壇的利益相敵對,很快便不翼而飛。肯定不是諾貝爾在讀。

于連過于相信他的試驗了,以為德·拉莫爾小姐是個馬基雅維裡那樣的兩面派。這種硬栽在她頭上的邪惡,在他後來,倒几乎成了她唯一的精神魅力。對虛偽和說教的厭倦使他走上了極端。

他激發自己的想象力,更甚于受到愛情的驅使。


  

正是對德·拉莫爾小姐身材的優雅、衣着的精緻趣味、手的白皙、胳膊的美和舉手投足的從容神魂顛倒了一番之後,他發現自己愛上了她。為使其魅力臻于極致,他把她想象成卡特琳·德·美第奇。對於他所設想的她的性格來說,深則不厭其深,惡則不厭其惡。這是他年輕時欽佩的馬斯隆們、福利萊們、卡斯塔奈德們的典型,一句話,他認為這就是巴黎人的典型。

還有什麼比相信巴黎人城府深廣和性情邪惡更可笑的嗎?

「很可能這個三人幫在嘲弄我,」于連想。如果沒有看見他的目光回答瑪蒂爾德的目光時所流露出的陰鬱冷漠的表情,那對他的性格就會瞭解得很膚淺。德·拉莫爾小姐感到驚訝,有兩、三次大着膽于讓他相信她的友誼,卻都被一種辛辣的諷刺頂了回去。

這個女孩子的心素來冷漠,厭倦,對精神的東西很敏感,受到這種突如其來的古怪態度的刺激,一變而為熱情洋溢,流露出自然的本性。然而瑪蒂爾德的性格中也有許多的驕傲,一種感情的萌生使她全部的幸福依賴于另一個人,這就同時帶來了一種陰沉的憂鬱。

于連自到了巴黎之後,已經有了相當的閲歷,能夠看出那不是厭倦所產生的乾枯的憂鬱。她不像從前那樣貪戀晚會、看戲和種種消遣,反倒逃而避之。

法國人唱的歌讓瑪蒂爾德厭煩得要死,然而把歌劇院散場時露面當作職責的于連注意到,只要她能,她就讓人帶她上歌劇院。他自認為看出她已經失去了一些原本閃耀在她各種活動中的那種完美的分寸感。有幾次回答她的朋友時,她的玩笑尖酸刻薄,幾至傷人。他覺得她拿德·克魯瓦澤努瓦侯爵當了出氣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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