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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與黑 - 79 / 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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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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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在僕人剛剛搬來的擺滿吃食的桌子旁,圍了七、八個三十到三十五歲很高貴、很虔誠、很做作的女人。光艷照人的德·費瓦克元帥夫人一邊進來,一邊為時間已晚致歉。午夜已過,她在侯爵夫人身邊坐下。于連非常激動;她有着德·採納夫人一樣的眼睛和眼神。

德·拉莫爾小姐那一夥人還不少。她和她的朋友們正忙着取笑不幸的德·塔萊爾伯爵。他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猶太人的獨子,這猶太人的出名是靠了借給國王們錢向人民開戰而獲得的財富。他剛去世,留給兒子每月十萬埃居的收入和一個姓氏,唉,一個太著名的姓氏。


  

這種特殊的地位需要一個人具有單純的性格和堅強的意志力。

不幸的是伯爵只是個老實人而已,充滿了被他的奉承者們陸續激起的種種慾望。

德·凱呂斯先主聲稱有人給了他向德·拉莫爾小姐求婚的意願(德·克魯瓦澤努瓦侯爵會成為有十萬利弗爾年金的公爵,也在追求她。)

「啊,不要責備他有一個意願,」諾貝爾憐憫地說。

這可憐的德·塔萊爾伯爵最缺乏的,可能就是意願的能力。就他的性格的這一面來說,他無槐于當國王。他不斷地向所有的人討主意,也就沒有勇氣始終聽從任何一種意見了。

德·拉莫爾小姐說,單單他的相貌就足以引起她無窮的快樂。那是一種惶恐不安和灰心喪氣的奇怪混合;然而不時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陣陣驕傲自大和那種法國最富有的人,特別是當他長得相當好並且不到三十六歲的時候所應有的專斷口氣。「他既傲慢又怯懦,」德·克魯瓦澤努瓦先生說。德·凱呂斯伯爵,諾貝爾,還有兩、三個留小鬍子的年輕人,都盡情地嘲弄他,他卻聽不出來,最後,一點鐘響了,他們就把他打發走了。

「這樣的天氣,在門口等您的是您那些阿拉伯馬嗎?」諾貝爾問他。

「不,是一組新買的拉車的馬,便宜得多,」德·塔菜爾伯爵答道,「左邊那匹花了我五千法郎,右邊那匹只值一百路易;但是我請您相信,它只在夜裡才套上。它小跑起來和另一匹完全一樣。」

諾貝爾的想法使伯爵想到,像他這樣的人理應愛馬,他不應該讓他的馬被雨淋着。他走了,那些先生們片刻之後也走了,還一邊取笑他。

「就這樣,」于連聽見他們在樓梯上笑,想,「我有機會看見了我的處境的另一端!我沒有二十路易的年金,卻跟一個每個鐘頭就有二十路易收入的人站在一起,而他們嘲笑他……睹此可以醫妒。」

第五章敏感和一位虔誠的貴婦

經過幾個月的試用,于連站住了,一天,管家給他送來了第三季的薪水。德·拉莫爾先生讓他監督布列塔尼和諾曼底的地產管理。于連因此常去那兒旅行。他還負責和德·福利萊神甫的那樁著名訟案的通信工作。

這宗案子彼拉神甫告訴過他。

侯爵在他收到的各種檔案的空白處草草寫上幾句批語,于連據此寫成信,這些信差不多每一封都可以簽字了。

在神學院,老師們抱怨他不用功,但仍把他看作最出色的學生之一。于連懷着痛苦的野心激發出的全部熱情抓緊各種各樣的工作,很快便失去了他從外省帶來的那種鮮麗的氣色。他的蒼白在他的同學、那些年輕的神學院學生眼中,倒成了一個優點;他覺得他們遠不像貝藏松的同學那樣壞,那樣拜倒在一個埃居面前;而他們則以為他得了肺病。侯爵送了他一匹馬。


  
于連擔心騎馬出去被人碰見,就對他們說進行這項活動是遵醫囑。彼拉神甫帶他去過好幾個詹森派的團體。于連感到驚奇;原來在他心裡,宗教的觀念是和偽善的觀念、有望發財的觀念緊密聯繫在一起的。他欽佩這些虔誠、嚴厲的人,他們不想錢。

好幾位詹森派教徒待他很友善,給他出主意。一個新的世界敞開在他的面前。他在詹森派教徒中認識了一位阿爾塔米拉伯爵,此人差不多有六尺高,是一個在他自己的國家裡被判處死刑的自由黨人,而且篤信宗教。篤信宗教和熱愛自由,這種奇特的對比使他大為感動。

于連和年輕的伯爵疏遠了。諾貝爾覺得他對他的幾位朋友的玩笑,反應過于激烈。于連有過一、二次舉措失度,決心永不再跟德·拉莫爾小姐說話。在德·拉莫爾府上,大家對他一直是彬彬有禮的,然而他自覺失寵了。

他那外省人的常識用一句俗諺解釋這種結果:新的就是好的。

也許是他比初來時看得稍微清楚些了,或者是巴黎都市風情所產生的最初的狂喜已經過去了。

他一放下工作,就感到不勝厭倦;這是上流社會特有的禮貌所產生的一種使一切都變得枯燥乏味的結果,這種禮貌是令人讚賞的,卻又根據地位分得極為細膩,極為有序。一顆稍許有些敏感的心都會看出它的矯揉造作。

當然,人們可以指責外省人舉止平庸,或者禮貌不周;然而,外省人在回答您的時候,總還有點兒熱情。在德·拉莫爾府,于連的自尊心從未受過傷害,但是他常常在一天結束的時候想大哭一場。在外省,您走進咖啡館時若發生意外,咖啡館的夥計會關心您;當然,如果這意外令人不快有傷自尊心,他也會一邊安慰您一邊把那讓您難受的話說上十遍。在巴黎,人們會注意躲起來笑,不過您永遠是個外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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