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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御史泉香言,布商韓某,闐一狐女,日漸眡羸,其侶求符籙劾禁,暫去仍來。一夕,與韓共寢,忽披衣起坐曰:君有異念耶?何忽覺剛氣砭人,刺促不寧也。韓曰:吾無他念,惟鄰人吳某,逼于償負,鬻其子為歌童,吾不忍其衣冠之後淪下賤,捐四十金欲贖之,故轉輾未眠耳。狐女蹶然推枕曰:君作是念,即是善人,害善人者有大罰,吾自此逝矣。
以吻相接,噓氣良久,乃揮手而去,韓自是壯健如初。
●戴遂堂先生曰:嘗見一巨公,四月八日,在佛寺禮懺放生,偶散步花下,遇一遊僧合掌曰:公至此何事,曰:作好事也,又問何為今日作好事,曰:佛誕日也。又問佛誕日乃作好事,余三百五十九日,皆不當作好事乎?公今日放生,是眼前功德,不知歲歲庖廚之所殺,足當此數否乎?巨公猝不能對。知客僧代叱曰:貴人護法,三寶增光,窮和尚何敢妄語。游僧且行且笑曰:紫衣和尚不語,窮和尚不得不語也。
掉臂徑出,不知所往。一老僧竊嘆曰:此眤黎大不曉事,然在我法中,自是突聞獅子吼矣。昔五台僧明玉嘗曰:心心唸佛,則惡意不生,非日念數聲佛,為功德也;日日持齋,則殺業永除,非月除數日,即為功德也。燔炙肥甘,晨昏厭飫,而月限某日某日不食肉,謂之善人。
然則苞苴公行,眣簋不飾,而月限某日某日不受錢,謂之廉吏乎?與此游僧之言若相印合。李杏甫總憲則曰:此為彼教言之耳。士大夫終身茹素,勢必不行,得數日持月齋,則此數日可減殺,得數人持月齋,則此數人可減殺。不癒于全不持乎?是亦見智見仁,各明一義,第不知明玉倘在,尚有所辯難否耳。
●恆王府長史東鄂洛——據八旗氏族譜嘗為董鄂,然自書為東鄂。案牘冊籍,亦書為東鄂。公羊傳所謂名從主人也。謫居瑪納斯,烏魯木齊之支屬也,一日詣烏魯木齊,因避暑夜行,息馬樹下,遇一人半跪。
問起居,雲是戍卒劉青。與語良久,上馬欲行。青曰:有瑣事乞公寄一語,印房官奴喜兒欠青錢三百,青今貧甚,宜見還也。次日見喜兒,告以青語,喜兒駭汗如雨,面色如死灰,怪詰其故,始知青久病死,初死時,陳竹山閔其勤慎,以三百錢付喜兒市酒脯青錢奠之。
喜兒以青無親屬,遂盡乾沒,事無知者,不虞鬼之見索也。竹山素不信因果,至是悚然曰:此事不誣,此語當非依託也。吾以為人生作惡,特畏人知,人不及知之處,即可為所欲為也。今乃知無鬼之論,竟不足恃。
然則負隱慝者,其可慮也夫。
●昌吉平定後,以軍俘逆黨子女,分賞諸將,烏魯木齊參將某,實司其事。自取最麗者四人,教以歌舞,脂香粉澤,彩服明璫,儀態萬方,宛如嬌女,見者莫不傾倒。後遷金塔寺副將,屆期啟行,諸童檢點衣裝,忽篋中綉履四雙,翩然躍出,滿堂翔舞,如蛺蝶群飛,以杖擊之,乃墮地,尚蠕蠕欲動,呦呦有聲,識者訝其不祥。行至闢展,以鞭撻台員,為鎮守大臣所劾,論戍伊犁,竟卒於謫所。
●至危至急之地,或忽出奇焉,無理無情之事,或別有故焉,破格而為之,不能膠柱而斷之也。吾鄉一媼,無故率媼嫗數十人,突至鄰村一家,排闥強劫其女去。以為尋釁,則素不往來;以為奪婚,則媼又無子。鄉黨駭異,莫解其由。
女家訟于官,官即出牒拘攝,媼已攜女先逃,不知蹤跡。同行婢嫗亦四散逋亡,累眥多人。輾轉推鞫,始有一人吐實曰:媼一子病瘵垂歿,媼撫之慟曰:汝死自命,惜哉不留一孫,使祖父竟為餓鬼也。子呻吟曰:孫不可必得,然有望焉。
吾與某氏女私闐,孕八月矣。但恐產必見殺耳。子歿後,媼咄咄獨語十餘日,突有此舉,殆劫女以全其胎耳。官憮然曰:然則是不必緝。
過二三月自返耳。屆期果抱孫自首。官無如之何,僅斷以不應重律,擬杖納贖而已。此事如兔起鶻落,少縱即逝,此媼亦捷疾若神矣。
安靜涵言,其攜女宵遁時,以三車載婢嫗,與己分四路行,故莫測所在,又不遵官路,橫斜曲折,歧復有歧,故莫知所向,且曉行夜宿,不淹留一日,俟分娩乃稅宅,故莫跡所居停。其心計尤周密也。女歸為父母所棄,遂偕媼撫孤,竟不再嫁。以其初涉溱洧,故旌典不及,今亦不著其氏族也。
●李慶子言,嘗宿友人齋中,天欲曉,忽二鼠騰擲相逐,滿室如飈輪旋轉,彈丸迸躍,瓶彞癢洗,擊觸皆翻,砰鏗碎裂之聲,使人心戒久之。一鼠躍起數尺,復墮于地,再踴再仆,乃僵。視之七竅皆流血,莫知其故,急呼其家僮收驗器物,見眪中所晾媚藥數十丸,嚙殘過半,乃悟鼠誤吞此藥,狂淫無度,牝不勝嬲而竄避,牡無所發泄,藴熱內燔以斃也。友人出視,且駭且笑,既而悚然曰:乃至是哉,吾知懼矣。
盡復所蓄藥于水,夫燥烈之藥,加以鍛鍊,其力既猛,其毒亦深。吾見敗事者多矣。蓋退之硫黃,賢者不免。慶子此友,殆數不應盡,故鑒於鼠而忽悟歟。
●張鷟朝野僉載曰:唐青州刺吏劉仁軌,以海運失船過多,除名為民,遂遼東效力,遇病,臥平壤城下,褰幕看兵士攻城,有一兵直來前頭背坐,叱之不去,須臾,城頭放箭,正中心而死。微此兵,仁軌幾為流矢所中。大學士溫公征烏什時為領隊大臣,方督兵攻城,渴甚歸帳飲,適一侍衛亦來求飲,因讓茵與坐,甫拈碗,賊突發巨炮,一鉛丸洞其胸死,使此人緩來頃刻,則必不免矣。此公自為余言,與劉仁軌事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