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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仇人先前口氣,不知還有什麼殘酷花樣。事已至此,無計可施,眼睜睜望着仇敵將下殺手,休說抗拒,連耳目五官均不能隨意啟閉。最難受的是那被三梟神魔吸去精血只剩皮包骨頭的一只有手,剛塞到嘴內,牙齒已深嵌入骨,但未咬斷,便為魔法所制,通身如廢了一樣,不能拔出。所施魔法又最陰毒,已經生效,但未發難,變為反害自身。
仇人對此偏是不加禁制,只覺利齒深嵌指骨之內,奇痛攻心,一陣陣的血腥氣,直往鼻中鑽進,深入喉際,臭穢難聞,嘔又嘔不出來。空自痛苦激怒,冷汗交流,連想暫時急暈過去,少受片時的罪都辦不到。乾瞪着一雙三角小眼,連痛帶急,心臟皆顫。
趙長素料定鳩盤婆所下毒手還不止此。苦熬了一會,果然鳩盤婆先朝鐵姝嘴皮微動,然後冷着一張醜臉,微笑說道:「以你忘恩負義,對我那等殘暴,容你今日慘死還是便宜。你不是想你那心上人嗎?我命鐵姝將她喚來,容你一見如何?」趙長素見她說話時滿臉狠厲之容,料定不懷好意,凶謀毒計必然殘酷。話沒法出口,連想閉目不看也辦不到,只得由鼻子裡悲哼了一聲,戰兢兢靜待仇人宰割。
隨見鐵姝將手中三角令牌朝空一招,厲聲大喝:「賊淫婦速出待命!」隔不一會,便聽一種極淒厲難聞的慘嘯應聲而來,乍聽好似相隔頗遠,少說也在百里之外。但那嘯聲淒厲悠長,劃空而至,並未中斷,來勢更快。
易靜、石慧見敵人內江,反正不能免難,樂得乘此時機暗中準備,觀察一點虛實。
便不去理睬,各自運用法寶、飛劍,加意防護,靜看敵人閙什花樣。及聽悲嘯之聲破雲飛墮,往前一看,乃是一個黑衣女鬼。看去身材瘦長,細腰纖足,一張薄皮瘦骨,微帶長方形的鬼臉,面容灰白,全無血色,骨瘦如柴。貌雖不美,衣履倒還清潔。
頸間掛着一個金鎖,乍看直和生人差不許多。先落到鐵姝面前,望着令牌下拜,剛低聲說了一句:
「賤婢待命,請仙姑恩示。」鐵姝突把青森森的凶臉一沉,獰笑道:「你的情人丈夫憐你在此受苦,特向教主求情,容他一見,同你一同上路,你可願意?」那女鬼想是遭受惡報年時太久,對方習慣和那毒刑均所深知,一聽口風不妙,嚇得面容慘變,周身亂抖,顫聲悲叫道:"仙姑開恩,賤婢自知以前蠱惑老鬼,播弄是非,累得教主為我這淫賤夫婦受盡苦痛,罪惡如山。雖然日受刑罰,仍仗教主大恩寬容,才保得殘魂至今未滅,仙姑行罰又格外寬容,恩重如山。方纔正在黑地獄中待罪,忽聽恩召,聞命即行。
因知仙姑厭惡污穢,又特忍受奇痛,在淨身池中將周身血污匆匆洗去,方敢來此待命。這些年來,休說不曾想過老鬼,而且恨他人骨,便他真個來此,賤婢也決不願見他的了。「易靜不知鳩盤婆暗用魔法捉弄女鬼,用心殘酷,見女鬼只對鐵姝一人對答,鳩盤婆在旁直如未見,不禁奇怪。鐵姝已冷笑答道:」當初你千方百計謀嫡奪寵,此時偏說這等違心的話,見與不見,由不得你!「女鬼聽出口風越壞,好似怕極,顫聲悲嗚道:」仙姑開恩,念在賤婢這多年來始終恭順,早已痛悔前非,無論有何吩咐,粉身碎骨,無不唯命。
只求仙姑在教主面前稍為解勸,免和那年一樣應對錯誤,使教主生氣,增加賤婢罪孽,就感恩不盡了。「鐵姝獰笑道:」淫潑婦,不必假惺惺。我不騙你,老鬼實已來此,也只今日一見,除卻教主開恩令你隨他同行,以後更無相逢之日。不信你看。
"
鳩盤婆也真陰狠,自己不現形,只將老魔趙長素現出。妖婦原因以前陰謀害人,造孽大多,身受惡報已有多年,又在鳩盤婆師徒積威之下,日受諸般痛苦,對於趙長素自認為惟一救星。但知魔法厲害,趙長素決非其敵,惟恐鐵姝故意試探,只好假意悔禍心誠,不願再與老魔相見,心實求之不得。又以鐵姝性情反覆,喜怒無常,又是執刑的人,前月回山曾說與老魔相見,托其照應,自己當日還免去一頓毒刑。
如非鐵姝說時神情不善,妖婦乃驚弓之鳥,心中膽寒,早已承諾求告了。及聽說完,鐵姝把手一指,妖婦目光到處,果見昔年因為寵愛自己而身敗名裂的舊情人站在一旁。以為雙方以前原是師徒,也許年久仇恨已消,氣也出夠,老魔托鐵姝向對頭解勸釋放自己,也說不定。人當急難之中,隨便遇著一個相識的人,便認為是個救星,何況又是最愛自己的舊情人。
加以平日所受酷刑,楚毒太甚,有勝百死,當此度日如年,忽然發現生機,怎不喜出望外。驚喜交集之下,興奮過甚,當時也未看清,剛脫口急呼得半聲「夫」字,猛想起魔女心意尚且難測,心膽雖然發寒,終壓不住多年苦望,早眼含痛淚撲上前去。晃眼飛近身旁,正要抱頭哭訴,忽然發現趙長素形容消瘦,一臂已斷,另一手塞向口中,睜着一雙三角眼,一部絡腮鬍子似被烈火燒去,剩下許多短植,刺猖也似,襯着一張狹長灰白、似哭似笑的醜臉,望着自己一言不發,好似心中有話無法出口,神情狼狽已極,不禁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