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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越過嶺,山陰這一面雖仍冰雪縱橫,暗霧昏茫,但是人已升空,可以自在飛行。前途己似康莊,毫無阻滯,便把遁光加急,電射星流,往前駛去。不消多時,山勢越往前越高,漸近兩半交界的大荒全山最高之處,越過山脊,就是山陽,離南星原只千餘裡了。
霞兒遁光隨着山勢上升,見沿途光景越發慘淡,草木生物早已絶跡,地上不見一點石土,到處都是萬千年前凝積的玄冰陳雪,氣候奇寒,微風不揚。遁光由寒氛冷霧中急穿而過,發出颼颼尖聲。仰望山谷,雄奇偉大莊嚴,靜蕩蕩地矗立在高空之中。下視來路,凍雪沉昏,冷霧瀰漫,隻身後雲煙波卷中,露出丈許大小一條縫隙,知是遁光衝過之處。
霞兒暗忖:「這裡寒氣融積數千丈,連點微風都無,冰雪萬仞,亙古不消,真比滇西大雪山頂還冷得多。休說常人不能攀援,便是尋常修煉多年的人,也禁不住這酷寒奇冷。自來真仙也未必能有人經此,我僅憑本身法力,竟能從容飛渡,也頗可自豪呢。」
正尋思間,忽見對面天上隱現微光,有似曙色。晃眼便已飛近山脊之上,離絶頂分界處只有裡許。霞兒剛把遁光暫停,待取囊中竹葉書柬觀看,猛想起弟子米明娘在神獺島失陷,只推算出先憂後吉,底細難知。枯竹老人還曾詢問有無話說,心急入谷借寶,忘了詢問。
也不知她倒底有無機緣遇合,應了偈語,來此把寶借去?平日何等心細,怎這次略微貪功心急,便多疏忽?幸與盧嫗尚有淵源,妖物受她驅策,不致危害。否則同門三人,只自己剛收一個門人,便保全不住,豈非笑話?可見謀走後動,欲速不達,遇事仍是心急不得。"隨想,隨探手法寶囊內,將那兩片竹葉取出,分展開來一看,上有不少字跡。
原來盧嫗十年前破例收一徒弟。近來也時往人間行道,因仗煉有靈丹,只以元神幻化,入世濟人。不似老人苦行,直去投身轉世,內外功行同修並重,所以將來成就以及抵禦最後末劫,比較俱要差些。但她法寶神奇,又有兩種靈丹,所收門人頗好,將來可為之助,彷彿有恃無恐,行事極為任性,更與老人夙仇不解。
此次霞兒如獨自先見老人,彼必不快,向其借寶,難免推拒。所幸明娘中途失陷,那用法寶擒她的,便是盧嫗新收弟子白癩。此女相貌奇醜,性情古怪,也似乃師。入門不久,功力雖差,卻有兩件厲害法寶。
日前恰值神獺島魚仁來參謁盧嫗,白癩忽然靜極思動,欲乘乃師入定神遊之便,隨魚仁回島小住,就便抽空私往中土,報復昔年殺母之仇。魚仁本和她交好,又知乃師溺愛,向不嗔怪,日後又有好多相需之處,逆她不得,便同了去。
白癩本是中土人家女兒,年才九歲,母親受了側室好謀讒害,備受夫妾二人虐待自盡。她又生具怪相,不得父愛,乃母一死,益受酷毒,實在受罪不過,半夜裡由後門逃出,乞討為生,自覺無拘無束,快活非常。夙根本厚,人又機智,心志尤堅。這日正往東行,忽發奇想,打算順着日色照直前行,逢山過山,遇水渡水,看走到天地盡頭之處,是甚情景。
仗着生來力大身輕,能耐勞苦,每日認準方向奔馳。先還乞討為生,嗣走完中土,漸人邊野無人之境,漸覺山中食糧甚多,野獸、果實以及嫩草俱可充饑,便不再伸手向人乞討。無心中又吃了兩次靈藥,不特身輕如燕,竟能凌波飛行。這一來,減去水路艱難,遇到風浪水寬之處,便把身帶的一塊木板放向水上,行遠氣疲,便站在上面歇息,少時重又提氣,踏水而渡。
水陸奔馳,五六年無日休歇,歷程數萬裡。也不知被她經過多少省地國都,蠻夷部落,最終來到東海,轉入大荒的邊角上,用前法備了食物,在海面上行走。不料海洋遼闊,連行七日,糧已吃完,仍尋不到可以備辦乾糧的島嶼與陸地。海行已非一次,這類事常遇到,真個無法,便在海中撈些海藻小魚,也可充饑。
加上自服靈藥以後,能耐饑渴,膽子更大,絶糧並不心慌,仍往前行。
白癩絶食已有二日,連海藻、小魚也沒處尋,看天色要起大風,進退兩難,心正愁思,海上忽起颶風。她那木板比人還大,系在背上可供坐臥。另又帶有魚叉、小刀,風浪、巨魚皆所不畏。誰知年紀太小,這次風力忒猛,忽然一山浪打來,將她拋起半空,人雖由浪花中飛起,背上木板連同包裹卻被打了一個粉碎四散。
萬裏海洋如何提氣飛渡?
只好相度浪頭,避開來勢,不令打中,隨波駛去。也不知流出了多遠,與狂風苦鬥又是二日一夜,白癩縱能耐餓,也是不濟,已然手足麻木,再也支持不住。匆迫中猛又一個掀天巨浪打來,那水力何等巨大,總算人還機智,識得水性,一見浪來,知道此時入水必被水力壓成肉餅,四肢碎裂,再如被它當頭壓下,更無生路。求生情急,咬牙切齒,運足全身之力,雙足踏波,箭一般拚命朝前穿去,欲使浪頭打向空處。
乘它二次浪起,人只落到浪頭之上,便可相隨起伏,暫保殘生。哪知力已用盡,雖穿出了險地,仍被掃着了些,當時閉氣昏死。幸浮在浪頭之上,那地方恰離神獺島近,一浪打向島邊沙灘,昏死三日。魚仁正在修煉,還未發現。
盧嫗卻自心動警覺,一算來因,知有大用,親自趕來救醒,度往大荒為徒。一去十餘年,始得重來,想起母仇,身世冤苦,立即趕往中土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