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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居民看著這三個青年男女,一個個長得和美女一般,來到這荒山腳下,已是奇怪,又見金蟬小小年紀,把那一副滑竿如同捻燈草一般,毫不在意地舉在手中,更是驚異。有那多事的人,便問他三人的來蹤去跡。金蟬便說:「住在城裡,要往這山中去打獵。」那地方民情惇厚,又見他們三人各佩長劍,倒也不疑什麼。
只是說山中豺虎妖怪甚多,勸他們年紀輕輕的人不要造次。靈雲看見來人越聚越多,恐朱文不耐煩瑣。又見金蟬買了那一副滑竿來,便問有何用處。金蟬道:"你不要管,先帶著它上了山再說,我自有用它之處。
"靈雲還待要問,金蟬一面催着上路,一面手舉那副滑竿(中間結着一個麻繩結着的網兜,兩旁兩根長有兩三丈粗如人臂的黃楊木的桿子),獨個兒邁步自跑上山去。
靈雲當着許多人,無法,只得將朱文半扶半抱地帶進山去。在山內走了二里多地,回看後面無人,正要喊住金蟬,金蟬業已趕了回來,放下手中的滑竿,說道:「我適纔跑到高處一望,山路倒還平坦,只不知前面怎樣。我想用這副滑竿,和姊姊一人抬一頭,將朱姊姊抬到桂花山。如何?」靈雲才明白他買那滑竿的用途,不禁點頭一笑。
朱文一路上已覺着靈雲姊弟受累不淺,如今又要屈她姊弟作挑夫抬她上路,如何好意思,再三不肯。靈雲笑道:「文妹,你莫辜負你那小兄弟的好意吧。我正為路遠日長髮悶,難得他有此好打算,倒可以多走些路。」說罷,不由分說,硬將朱文安放在網兜之中,招呼一聲,與金蟬二人抬了便走。
朱文連日周身骨節作痛,適纔有靈雲扶着,走了這二里多山路,已是支持不住,被靈雲在網兜中用力一放,再想撐起身來已不能夠。況且明知靈雲姊弟也不容她起身,再若謙讓,倒好似成心作假。便也不再客氣,說了幾句感激道謝的話,安安穩穩躺在網中,仰望着頭上青天,一任靈雲姊弟往前抬走。靈雲怕她冒風,又給她蓋了一床被,只露頭在外。
同了金蟬,施展好多年不用的輕身本領,走到日落,差不多走了五六百里。看天色不早,依着金蟬,還要乘着月色連夜趕路。朱文見她姊弟抬了一天,好生過意不去,執意要找一個地方,大家安歇一宵,明日早行。靈雲姊弟拗她不過,見四外俱是森林,瞑嵐四合,黛色參天,便打算在樹林中露宿一宵。
朱文也想下來舒展筋骨,由靈雲姊弟一邊一個,攙扶着走進林去,尋了一株大可數抱的古樹下面,將網兜中被縟取來鋪好。靈雲取乾糧與朱文食用,叫金蟬拿水具去取一些山水來。
金蟬走後,朱文便對靈雲道:「姊姊如此恩待,叫妹子怎生補報呢?」靈雲聞言,只把一雙秀目含笑望着朱文,也不答話。停了一會才道:「做姊姊的,是應該疼妹妹的呀。」朱文見靈雲一往情深的神氣,不知想到一些什麼,忽然頰上湧起兩朵紅雲,兀自低頭不語。這時已是金烏西匿,明月東昇,樹影被月光照在地下,時散時聚。
靈雲對著當前情景,看見朱文弱質娉婷,眉峰時時顰蹙,知她痛楚,又憐又愛,便湊近前去,將她攬在懷中,溫言撫慰。朱文遭受妖法,身上忽寒忽熱,時作痠痛。她幼遭孤露,才出娘胎不久,便被矮叟朱梅帶上黃山,餐霞大師雖然愛重,幾曾受過像今日靈雲姊弟這般溫存體貼。在這春風和暖的月明之夜,最容易引起人生自然的感情流露。
又受靈雲這一種至誠的愛拂,感激到了極處。便把身子緊貼靈雲懷中,宛如依人小鳥,益發動人愛憐。
靈雲和朱文二人正在娓娓清談,忽然一陣微風吹過,林鳥驚飛。靈雲抬頭往四外一看,滿天清光,樹影在地,有一群不知名的鳥兒,在月光底下閃着如銀的翅膀,一收一合地往東北方飛去。靈雲見別無動靜,用手摸了摸朱文額角,覺得炙手火熱,怕她着風,隨手把包裹拉過。正要再取一件夾被給她連頭蒙上,恰好金蟬取水回來。
靈雲先遞給朱文喝了,自己也喝了兩口,覺着山泉甜美。正要問金蟬為何取了這麼多時候,言還未了,忽覺眼前漆黑,伸手不辨五指,便知事有差池。一手將朱文抱定,忙喊金蟬道:「怎麼一會工夫,什麼都看不見了?」金蟬道:「是啊!我的眼力比你們都好得多,怎麼也只看出你們兩個人,別的不見一些影子呢?莫不是中了異派中人的妖法暗算吧?」靈雲道:"你還看見我們,我簡直什麼都看不見了。我看這事不妙,黑暗中又放不得飛劍,你既看得見我們,你們索性走近前來,我們三人連成一氣,先用神鮫網護着身體再說吧。
"金蟬聞言,連忙挨將過來,打算與她二人擠在一起。
這時朱文正在渾身發熱難過,忽覺眼前漆黑,起初還疑是自己病體加重。及至聽了靈雲姊弟問答,才知是中了什麼異派中人弄的玄虛。猛想起自己身邊現有矮叟朱梅贈的寶鏡,何不將它取出來?忙喊靈雲道:"姊姊休得驚慌,我身旁現有師父贈我的寶鏡。我手腳無力,姊姊替我取出來,破這妖法吧。
"恰好金蟬也走到面前,靈雲已先把玉清大師贈的烏雲神鮫網取出,放起護着三人身體,這才伸手到朱文懷中去取寶鏡。金蟬剛要挨近她二人坐下,忽然一個立腳不住,滾到她二人身上。由此三人只覺得天旋地轉,坐起不能。情知將朱文身旁寶鏡取出,便能大放光明,破去敵人法術,誰知偏偏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