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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遠近軍民號呼匍匐,訴告喧騰,求朝廷出帑藏以賑濟,久而未獲,反有追征之令。拱然興怨,謂臣等昔日蠲賦之言為給已。竊相傷嗟,謂宸濠叛逆,獨知優免租稅以要人心。我輩朝廷赤子,皆嘗竭骨髓、出死力以勤國難,今困窮已極,獨不蒙少加優恤,又從而追征之,將何以自全。
是以令之而益不信,撫之而益憤憤,諭之而益呶呶,甫懷收復之望,又為流徙之圖。計窮勢迫,匿而為奸,肆而為寇,兩月以來,有司之以鼠竊警報者,月無虛日。無怪也,彼無家業衣食之資,無父母妻子之戀,而又旁有追呼之苦,上有捶剝之災,自非禮義之士,孰肯閉口枵腹,坐以待死乎?
今朝廷亦嘗有寬恤之令矣,亦嘗有賑濟之典矣,然寬恤賑濟,內無帑藏之發,外無官府之儲,而徒使有司措置。措置者豈能神輸而鬼運?必將取諸富民。今富民則又皆貧民矣!削貧以濟貧,猶割心臠肉以啖口,口未飽而身先斃。且又有侵克之斃,又有漁獵之奸,民之賴以生者,不能什一,民之坐而死者,常十九矣。
故寬恤之虛文,不若蠲租之實惠;賑濟之難及,不若免租之易行。今不免租稅,不息誅求,而徒曰寬恤賑濟。是奪其口中之食,而曰:「吾將療汝之饑」;刳其腹腎之肉,而曰:「吾將救汝之死。」凡有血氣,皆將不信之矣。
夫戶部以國計為官,漕運以轉輸為任,今歲額之催,交兌之促,皆其職之使然。但民者邦之本,邦本一搖,雖有粟,吾得而食諸?伏望皇上軫念地方塗炭之餘,小民困苦已極,思邦本之當固,慮禍變之可憂,乞敕該部速將正德十四、十五年該省錢糧悉行寬免;其南昌、南康、九江等府殘破尤甚者,重加寬貸,使得漸回喘息,修復生理。非但解江西一省之倒懸,臣等無地方變亂之禍,得免于誅戮,實天下之大幸,宗社之福也。
夫免江西一省之糧稅,不過四十萬石,今吝四十萬石而不肯蠲,異時禍變卒起,即出數百萬石,既已無救于難矣。此其形跡已見,事理甚明者。臣等上不能會計徵斂以足國用,下不能建謀設策以濟民窮,徒痛哭流涕,一言小民疾苦之狀,惟陛下速將臣等黜歸田裡,早賜施行,以紓禍變。
緣系寬免稅糧,急救民困,以弭災變事理,為此具本請旨。
計處地方疏
十五年五月十五日
臣惟財者民之心也;財散則民聚。民者邦之本也;本固則邦寧。故文帝以賜租致富樂之效,太宗以裕民成給足之風。君民一體,古今同符。
臣會同巡按江西監察御史唐龍議照寧賊宸濠志窮荒度,謀肆併吞,其於民間田地山塘房屋等項,或用勢強占,或減價賤賣,或因官本準折,或摭別事抄收。有中人之家者,一遭其毒,即無棲身之所。有上農之田者,一中其奸,即無用鋤之地。尤且虛填契書,以杜人言,私置簿籍,以增租額。
利歸一己,害及萬家。故先有副使胡世寧直言指陳,續該科道等官交章舉發,言皆有據,事非無征。近奉詔書曰:「宸濠天性凶惡,自作不靖,強奪官民田產,動以萬計。」則陛下明以燭奸,深知宸濠田產皆奪諸百姓者也。
又曰:「占奪田產悉還本主。」則陛下仁以憫下,盡欲舉百姓之田產而給還之也。聖言猶在,昭如日星,國信不移,堅如金石。
始者,宸濠既敗,該臣等已行守巡等官,將該府及各賊黨田地房屋,許令府縣等官俱抄沒在官,造報在冊矣。但委官查勘之時,正事變搶攘之際,業主驚散,俱未寧家,上司督責,急欲了事,依契溷查,憑人浪報,多寡是較,占買未分。明詔雖有給主之條,小民猶抱失業之恨,昔之居,不得而居也,昔之田,不得而食也。澤未下究,怨徒上歸。
況屋無主則毀,地不耕則荒。故兵馬之後,瓦柱僅存,田野之間,草萊漸長。兼以勢室豪強,恣行包侵之計,奸徒私竊,動開埋沒之端。及今審處不早,將來遺失益多。
再照前項田產,多在南昌、新建二縣,受害獨深,人人被其誅求,家家被其檢括;且賊師起事,抄掠尤慘,官兵破圍,傷殘未蘇;財盡已極,民困莫加。查得二縣額派兌軍淮安京庫三項糧米共十一萬九千石有零,淮、益二府祿米共四千二石,節奏寬免,未奉停征。運官守催,旗校逼取,勢急若火,案積如山,民納不前,官宜為處。
及照一方之統會在於省城,各府之錢糧並于司庫。查得本布政司官庫,先被賊兵劫搶,繼因軍餉動支,官吏徒守乎空櫃,紙筆亦賒于鋪家。大兵必有荒年,民窮必有盜賊,萬一變生無常,釁起不測,則寸兵尺鐵皆無所需,束芻鬥糧亦不能辦,公私失恃,緩急可憂。
再照省城各門城樓窩鋪及諸司衙門,先是王府佔據,多屬疏隘,近因兵火蔓延,半遭蕩焚,夫城樓者,一方防禦之所關,衙門者,諸司政令之所出,托始創新,固無民力,因陋就簡,見有官房。
如蒙乞敕該部查議,將前項抄沒過寧府及各賊黨下田地山塘房屋等項,行令布政司會同按察司各掌印官及分守分巡官並府縣官從實覆行查勘明白,委系占奪百姓者,遵照詔書內事理,給還本主管業。及將於內官房酌量移改城樓窩鋪衙門,余外無礙田地山塘房屋,仍令各官公同照依時估變價,銀入官,先盡撥補南、新二縣、兌軍淮安京庫折銀糧米,及王府祿米,外有羨餘,收貯布政司官庫,用備緩急。仍禁約勢豪之家,不得用強占買,各委官亦不得畏勢市恩,致招物議。凡撥給變賣事情,若有勢豪強占強買及委官畏勢市恩各情弊,許撫按衙門指實糾劾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