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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顏子是個克己向裡、德上用心的人,孔子恐其外面末節或有疏輅,故就他不足處幫補說。若在他人,須告以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達道九經及誠身許多工夫,方始做得,這個方是萬世常行之道。不然,只去行了夏時,乘了殷輅,服了周冕,作了韶舞,天下便治得。後人但見顏子是孔門第一人,又問個為邦,便把做天下事看了。
」
蔡希淵問:「文公《大學》新本先格致而後誠意工夫,似與首章次第相合。若如先生從舊本之說,即誠意反在格致之前,于此尚未釋然。」先生曰:「《大學》工夫即是明明德;明明德只是個誠意;誠意的工夫只是格物致知。若以誠意為主,去用格物致知的工夫,即工夫始有下落,即為善去惡無非是誠意的事。
如新本先去窮格事物之理,即茫茫蕩蕩,都無着落處;須用添個敬字方纔牽扯得向身心上來。然終是沒根源。若須用添個敬字,緣何孔門倒將一個最緊要的字落了,直待千餘年後要人來補出?正謂以誠意為主,即不須添敬字,所以提出個誠意來說,正是學問的大頭腦處。于此不察,直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謬。
大抵《中庸》工夫只是誠身,誠身之極便是至誠;《大學》工夫只是誠意,誠意之極便是至善:工夫總是一般。今說這裡補個敬字,那裡補個誠字,未免畫蛇添足」。
校勘記
⑴「一立立定」,底本如此,疑衍一「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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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獵書人掃校
知行錄之二 傳習錄中
錄先師手書,凡八篇。其答徐成之二書,吾師自謂:天下是朱非陸,論定既久,一旦反之為難。二書姑為調停兩可之說,使人自思得之。故元善錄為下冊之首者,意亦以是歟?今朱、陸之辯明於天下久矣。
洪刻先師《文錄》置二書於《外集》者,示未全也,故今不復錄。其餘指知行之本體,莫詳于答人論學與答周道通、陸清伯、歐陽崇一四書;而謂格物為學者用力日可見之地,莫詳于答羅整庵一書。平生冒天下之非詆推陷,萬死一生,遑遑然不忘講學,惟恐吾人不聞斯道,流于功利機智,以日墮于夷狄禽獸而不覺;其一體同物之心,譊終身,至于斃而後已:此孔、孟已來賢聖苦心,雖門人子弟未足以慰其情也。是情也,莫詳于答聶文蔚之第一書。
此皆仍元善所錄之舊。而揭必有事焉即致良知功夫,明白簡切,使人言下即得入手此又莫詳于答文蔚之第二書;故增錄之。元善當時洶洶,乃能以身明斯道,卒至遭奸被斥,油油然惟以此生得聞斯學為慶,而絶無有纖芥憤鬱不平之氣。斯錄之刻,人見其有功于同志甚大,而不知其處時之甚艱也。
今所去取,裁之時義則然,非忍有所加損于其間也。”
答顧東橋書
來書云:「近時學者務外遺內,博而寡要,故先生特倡誠意一義,針砭膏肓,誠大惠也。」
吾子洞見時弊如此矣,亦將何以救之乎?然則鄙人之心,吾子固已一句道盡,復何言哉!復何言哉!若「誠意」之說,自是聖門教人用功第一義。但近世學者乃作第二義看,故稍與提掇系要出來,非鄙人所能特倡也。
來書云:「但恐立說太高,用功太捷,後生師傳,影響謬誤,未免墜於佛氏明心見性、定慧頓悟之機,無怪聞者見疑。」
區區「格致誠正」之說,是就學者本心日用事為間,體究踐履,實地用功,是多少次第、多少積累在,正與空虛頓悟之說相反。聞者本無求為聖人之志,又未嘗講究其詳,遂以見疑,亦無足怪。若吾子之高明,自當一語之下便瞭然矣!乃亦謂立說太高,用功太捷,何邪?
來書云:「所喻知行併進,不宜分別前後,即《中庸》尊德性而道問學之功交養互發、內外本末一以貫之之道。然工夫次第不能無先後之差,如知食乃食,知湯乃飲,知衣乃衣,知路乃行,未有不見是物,先有是事。此亦毫釐倏忽之間,非謂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
既云:「交養互發、內外本末一以貫之」,則知行併進之說無復可疑矣。又云「工夫次第不能不無先後之差」,無乃自相矛盾已乎?「知食乃食」等說,此尤明白易見,但吾子為近聞障蔽,自不察耳。夫人必有欲食之心然後知食:欲食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始矣。食味之美惡必待入口而後知,豈有不待入口而已先知食味之美惡者邪?必有欲行之心然後知路:欲行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始矣。
路歧之險夷必待身親履歷而後知,豈有不待身親履歷而已先知路歧之險夷者邪?「知湯乃飲」,「知衣乃服」,以此例之,皆無可疑。若如吾子之喻,是乃所謂不見是物而先有是事者矣。吾子又謂「此亦毫釐倏忽之間,非謂截然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是亦察之尚有未精。然就如吾子之說,則知行之為合一併進,亦自斷無可疑矣。
來書云:「真知即所以為行,不行不足謂之知,此為學者吃緊立教,俾務躬行則可。若真謂行即是知,恐其專求本心,遂遺物理,必有暗而不達之處。抑豈聖門知行併進之成法哉?」
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知行工夫本不可離。只為後世學者分作兩截用功,失卻知行本體,故有合一併進之說。「真知即所以為行,不行不足謂之知」,即如來書所云「知食乃食」等說可見,前已略言之矣。此雖吃緊救弊而發,然知行之體本來如是,非以己意抑揚其間,姑為是說以苟一時之效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