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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應該為那個人說幾句公道話,」我們笑得都沒力氣了後,他又擦擦臉接著說道,「她完全照她應許我們那樣的做了,而且做得更好。再沒有哪個女人像她這樣誠心、真實並道地地幫忙了,衛少爺。我從沒看到她有一分鐘感到孤單過;哪怕在我們眼前的只有我們陌生的殖民地,她也沒那樣。自她離開英國,我敢向你擔保,她再也沒想念那老頭子了。」
「現在,最後的但並非最不重要的,米考伯先生,他呢?」我說道,「他已還清他在這裡欠的一切債了——連特拉德爾的期票也兌付了,你記得的,愛妮絲——所以,我們推測他自然境遇不錯。可他最近的情形怎麼樣呀?」
皮果提先生微笑着把手伸進胸前衣袋裏,拿出一個折得平平的紙包,然後小心翼翼從那裡取出一小張怪怪的報紙。
「你知道,衛少爺,」他說道,「由於我們很富足了,我們已離開內地,到了我們稱作市鎮的一個地方,就在米德爾具港附近。」
「米考伯先生在你不遠的內地嗎?」我說道。
「啊,是呀,」皮果提先生說道,「盡心儘力做事。我再沒見過有什麼上流人像他這樣盡心儘力做事。我看到他那禿腦袋在太陽下流汗時,衛少爺,我几乎認為他那個腦袋準會化掉的呢。現在他是一個區長。」
「一個區長,嗯?」
皮果提先生在報紙上指着一段。那報是《米德爾具泰晤士報》。我把那段大聲讀出來:
昨天在大旅店大廳公宴我們顯赫的殖民地同胞和本地士紳米德爾貝區區長威爾金·米考伯先生。來賓甚多,將那大旅店擠得水洩不通。在走廊和樓梯上的來賓未計在內,僅取餐者便不下
47人。米德爾貝的仕女、名流和貴紳,齊向如此應受尊敬、如此才華橫溢、如此名聲遠揚的人表示敬意。
主持人系麥爾博士(米德爾貝殖民地薩倫學校校長)等貴賓坐于其右。在餐後演唱了讚美詩(詩唱得極美妙,我們不難聽出其中有天才歌唱家威爾金·米考伯先生之公子如銀鈴般之聲音),例行為效忠國家乾杯的儀式舉行了多次。繼而由麥爾博士發表非常充滿感情的演講,他在演講中建議為「我們的貴賓、本鎮的光榮乾杯。但願他要不是因為高升就永遠不離開我們,但願他在我們之間取得的成就使他永遠不能高升!」乾杯時的歡呼聲無法形容,一次次落下復又升起,有如大海之洶湧波浪。
威爾金·米考伯先生起身致詞,這才終於令全場安靜下來。在目前本報人手才力均缺之情形下,欲全部記下我們尊敬的先生那高雅流暢的演說實難辦到!在此僅做此簡短介紹:那是一篇雄辯機鋒的傑作,其中一些片段特別提到他成功之本,並告戒年輕聽眾當謹慎,切勿欠負無力償還之債務;這些教誨令最剛強之人也感動得聲淚俱下。他又舉杯,祝麥爾博士,祝米考伯太太(該夫人風度優雅地在側門行禮領情,那裡還有眾美人站在椅子上,既見識那盛況,也為其增色不少),祝利吉爾·貝格斯太太(前米考伯小姐),祝麥爾太太,祝威爾金·米考伯先生之公子(他風趣地說,他認為自己無法用演講致答,如允許,他可用一曲代之,會眾因此而大笑)祝米考伯太太的娘家(當然在國內系名門望族)等等,等等。典禮結束後,桌子如被魔杖點過般移開,舞會開始。
在歌舞之神的信徒中,威爾金·米考伯先生之公子和麥爾博士之四小姐海倫娜女士尤為令人注目。眾人盡歡,直至太陽神驅車將至方纔散會。
我又回頭去看麥爾博士的名字。在這麼快樂的報導中看到那米德塞克斯審判官先前的窮助教麥爾先生,我真是高興。這時,皮果提先生又指着報紙的另一部分,我的目光落到我自己名字上,於是我讀道:
致名作家大衛·科波菲爾
我親愛的先生:
自上次面晤,已為時甚久,想文明世界大多民眾均已熟悉先生之道貌矣。
我親愛的先生,我雖不能見我青年時代之友(蓋我尚無左右自身環境之力)但須臾未忘君之輝煌。
詩聖彭斯有詩云:
「驚濤巨浪,一海相隔;」
然君之心靈盛聚我仍得以赴之。
是極,值我輩共同尊重之人離此返國之際,我親愛的先生,我必藉此良機,代表本人,亦代表全體米德爾貝之居民,感謝先生施於我之厚恩。
奮力向前,我親愛的先生!君之名望已傳聞此間,君之大作已為此間所拜讀欣賞。我雖知與君相隔甚遠,卻並不為之感覺孤獨或憂傷並因此而恍惚惆悵。向前奮進,我親愛的先生,前途無量!米德爾貝居民必心存喜樂,企盼得教益於先生!
我一息尚存,便于此地廁身眾人間敬仰先生。
區行政官
威爾金·米考伯敬上
閲讀那份報紙其它內容,我發現米考伯先生就是該報勤奮並受器重的通訊員。在同一份報中,還登有他寫的有關造橋的另一封信,還有他的書信集不日出版之廣告(精裝一冊,並附大量說明補充);此外,如果我沒太糊塗,那篇社論也是他的大作。
皮果提先生住在我家期間,我們在很多個夜晚談了許多有關米考伯先生的事。他在英國的整個逗留期間都住在我家——我想不到一個月——他的妹妹和我的姨奶奶都來倫敦看他。他動身時,愛妮絲和我送他上船。在人間,我們再也不能給他送行了。
他動身前和我一起去了雅茅斯,去看我在墓地為漢姆建的小碑。我依照他請求為他把那樸素的碑銘抄下時,見他俯下身去,從墓上拔了一束草,又抓了一把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