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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 295 / 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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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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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齊力普先生是7年前離開布蘭德斯通,從那時起,我就再沒見過他。他頭偏向一邊平靜地坐在那裡,身旁放了一杯熱的尼加斯葡萄酒。他的態度那樣謙虛至極,似乎要向報紙道歉,因為他竟鬥膽讀了它。

我走到他坐的地方說道:「你好嗎,齊力普先生?」


  

對於出自陌生人意想不到的問候,他非常不安。他慢條斯理地答道,“我謝謝你,先生,你太好了。謝謝你,先生。

我希望你好。”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說道。

「嘿,先生,」齊力普先生很謙恭地笑着打量我,一面搖着頭。「我有點印象。我覺得你有一點面熟,先生,可我實在想不起你的尊姓大名。」

「可是,在我知道那個姓名很久以前,你就知道它了,」我接過去說道。

「真的嗎,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難道我有幸,先生,接過——?」

「是呀,」我說道。

「天哪!」齊力普先生叫道。「可是,毫無疑問,從那以後,你變了很多吧,先生?」

「大概如此,」我說道。

「得,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如果我不得不向你請教尊姓大名,希望你能原諒我吧?」

我把我的姓名告訴了他,他非常感動。他很鄭重地和我握手——於他這動作可不尋常,因為他平時總只把那有點溫意的小魚刀似的手伸出離臀部只一兩寸的地方,如果被別人握著,他就表現得很緊張不安(但就是這次,他一能把手抽回,也立刻把手插進衣服口袋裏去)。直到他的手抽回,他才真定下心一樣。

「天哪,先生!」齊力普先生把頭歪向一邊端詳着我,並說道,「原來是科波菲爾先生,是嗎?哦,先生,我相信,如果我剛纔能看你更仔細些,我應該認出你。你和你那可憐的父親十分相像呢,先生。」

「可我沒有能看見自己父親的幸福。」我說道。

「當然,先生,」齊力普先生用一種令人感到安慰的口氣說道,「無論如何,這是令人傷感的!在我們那地方,先生,」齊力普先生又緩緩搖晃他那小腦袋說道,「人們對你的名聲也不是不知曉的。這裡一定很緊張了,先生,“齊力普先生用食指敲敲他的前額說道,“你一定認為這工作很辛苦吧,先生!」

「現在,你們那個地方是哪兒?」我在他不遠處坐下後問他道。

「我住在柏裡·聖愛德蒙一帶,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齊力普太太從她父親那裡繼承了那一帶的一點產業,我就在那裡領了個行醫開業執照。我在那裡過得很好,你知道了也一定很高興。我的女兒現在長成高挑的大姑娘了,先生,」齊力普先生又搖晃了他的小腦袋一下。「她的母親上星期才放下她長裙的兩個橫拆呢。

時間就是這樣的,你知道了,先生!」

當這個小人兒發表這番感想時,他把已喝乾的酒杯放到唇邊,於是我提議他再把杯斟滿,我要再點一杯酒來陪他慢飲。「嘿,先生,」他用他那不緊不慢的口氣說道,「那可就超過我的酒量了;可我不能放棄和你談話的樂趣。我照顧你出疹子好像還是昨天的事呢。你恢復得很讓人滿意,先生!」

對他這番恭維我表示感謝,然後我點了尼加斯酒。很快酒就送上來了。「實在太客氣了!」齊力普先生邊調酒邊說道,「可我無法抗拒這麼一個難得的機會。你沒有孩子嗎,先生?」

我搖搖頭。

「我聽說你幾年前喪偶,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我是從你繼父的姐姐那兒聽說的。她在那兒可是個堅定的人物吧,先生?」

「哈,是的,」我說道,「很堅定,你在哪兒看到她的,齊力普先生?」

「你不知道吧,先生,」齊力普先生仍一臉平靜的微笑,「你的繼父又成了我的鄰居了。」

「我不知道。」我說道。


  
「是的,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他娶了那鄉下一個相當有財產的年輕女士,可憐的人呀。——像現在這麼動腦子,先生,你不覺得累嗎?」齊力普先生像一隻可愛的知更鳥那樣看著我說道。

我把那問題置於一邊,又問到默德斯通姐弟。「我聽說他又結過婚了。你去他們家出診過嗎?」我問道。

「不常去,我被請去過。」他回答說。「默德斯通先生和他姐姐兩人的骨相在和堅定個性有關的那一方面太發達了,先生。」

我的表情那麼果決,再加上尼加斯酒,便使齊力普先生也勇敢起來了。他微微搖搖頭,然後若有所思地叫道,「啊,天哪,我們記起了舊日子,科波菲爾先生!」

「那姐弟倆又在故伎重演、故轍復蹈,是吧?」我說道。

「嘿,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一個行醫者時常出入于病家,除了與他職業有關的,他都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可我必須說,他們是很嚴厲的,先生,無論對生,還是對來世,都如此。」

「來世的事可不會由他們來支配了,我相信,」我接著說道,「他們對今生又在幹些什麼呢?」

齊力普先生一邊搖頭一邊調酒,然後一點一點地飲。

「她是個可愛的女人啊,先生!」他神情悲哀地說道。

「現在的默德斯通太太?」

「當然是個可愛的女人,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我相信,她要多和氣就有多和氣!齊力普太太的看法是,她自結婚以來就在精神方面完全被挫敗,几乎成了一個嚴重抑鬱症患者。女人們,」齊力普先生怯生生地說,「都是很了不起的觀察家呀,先生。」

「我相信他們是要把她硬塞進他們那可惡的模具裡去,上帝救救她吧!」我說道,「她已經被塞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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