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瑪!」米考伯先生說道,「烏雲從我的心上移開了。過去在我們之間保持了那麼久的信任又恢復了,再也不會有間隙了。現在,歡迎貧窮!」米考伯先生流着淚叫道,「歡迎苦難,歡迎無家可歸,歡迎饑餓,襤褸,暴風雨和行乞!相互信任能支持着我們到最後!」
說著這些,米考伯先生把米考伯太太放在一把椅子上,把所有的子女都抱了過來摟住。他一面對我認為他子女決不會歡迎的種種淒涼悲慘大示歡迎,一面叫他們去坎特伯雷鎮上賣唱,因為他再也沒法養他們了。
但是,由於情緒太強烈,米考伯太太已經昏了。所以儘管合唱隊尚未組成;當務之急是把她救醒。姨奶奶和米考伯先生做成了此事;於是姨奶奶被介紹給她,她也認出了我。
「原諒我吧,親愛的科波菲爾先生,」那位可憐的太太一面向我伸出手來一面說道,「可我健康欠佳;米考伯先生和我之間近來的誤會能消除,這猛的一下讓我有些受不了。」
「這是你們所有的孩子嗎,太太?」姨奶奶說道。
「眼下就是這些了。」米考伯太太答道。
「哦,天哪,我不是問的這個,太太,」姨奶奶答道,「我的意思是:這些都是你們的?」
「小姐,」米考伯太太答道,「這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那位最年長的青年紳士,喏,」姨奶奶仔細打量着說道,「他準備幹什麼呢?」
「我來此地時,」米考伯先生說道,「我本希望讓威爾金進教會;如果我說是進唱詩班,也許可以把我的意思傳達得更準確。可是,那令這鎮出名的堂皇大建築裡沒有男高音的空位置;於是他已——簡而言之。他已養成一種習慣,不在聖殿中唱,而在酒店裡唱了。」
「可他的用心是好的。」米考伯太太很溫柔地說道。
「我相信,我的愛人,」米考伯先生接著說道,「他用心很好;可我還並沒有看到他在什麼地方實行過他的良好用心呢。」
米考伯少爺又露出乖僻的神情,多少帶著怒意問他又能幹什麼。他問他是不是天生的木匠或油車匠,或不過是一隻鳥罷了。?他是否可以到隔壁街上去開一家藥店?他是否可以跑到附近的調解所去冒充個律師?他可以去歌劇院登台或靠暴力而出人頭地?他是否不經過任何習藝而幹什麼事?
姨奶奶沉思了一會後說道:
「米考伯先生,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沒考慮移居海外。」
「小姐,」米考伯先生答道,「這是我青年時的夢想,壯年時的意向。」順便提一句,我堅信,在此之前他壓根沒想過此事。
「啊?」姨奶奶朝我看了一眼說道,「那麼,如果你們現在移居海外。米考伯先生和太太,這對你們自己和你們的子女多有好處啊!」
「可是資金呢,小姐,資金呢?」米考伯先生愁悶地用力說道。
「這是主要問題,我可以說是唯一困難,我親愛的科波菲爾先生。」他太太響應道。
「資金?」我姨奶奶叫道,「你在幫我們一個大忙——你已經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們能報答你什麼呢?從火裡救出的東西一定不會少。還有什麼比為你們籌資金是更好的報答呢?」
「我不能把這當作禮物接受,」米考伯先生很熱情地說,「如果可以借我一筆數目適當的錢,如果每年
5分的利息,由我個人負責——假定我出具
12個月、
18個月、
24個月償還的期票,使我有時間可以等待機遇出現——」
「如果可以?當然可以,只要你開口,就一定可以,條件由你定,」姨奶奶說道。「現在,請你們二位想想吧。大衛認識的一些人,不久要去澳洲。如果你們決定了去,何不同乘一條船去呢?你們可以相互照應呀。
現在想想吧,米考伯先生和太太。花一點時間,好好地想想。」
「只有一個問題,我親愛的小姐,我想問問,」米考伯太太說道,「我相信,那裡的氣候是合乎衛生的吧?」
「是全世界最好的!」姨奶奶說道。
「那就好了,」米考伯太太忙說道,「可我又有問題了。喏,那地方的條件是否能讓像有米考伯先生的才能的人得到出人頭地的機會呢?眼下,我並不想說他是不是懷有要做總督的打算或那類的想法;我只想說,那裡是不是有一種合理出路,能讓他大施其才——那就足矣——任他大力發展才能呢?」
「對一個品行端正、踏實勤懇的人來說,」姨奶奶說道,「再沒有比那裡能找到的出路更好了。」
「對一個品行端正、踏實勤懇的人來說,」米考伯太太用她那種再明顯不過的正經態度重複道,「的確如此。我認為澳洲顯然是能供米考伯先生施展身手的合適舞台了!」
「我相信,我親愛的小姐,」米考伯先生說道,「在現存的環境下,那是我和我家眷最宜去的地方,唯一的地方;一種具有非常性質的機會將在彼岸出現。那地方並不很遙遠——相對來說;勸我想想,固然是你的好意;可我向你保證,那不過是種形式而已。」
我怎能忘記他怎樣一下變成一個最快樂、最充滿希望的人,而米考伯太太又怎樣馬上大講起袋鼠的習性!他和我們一起走回家。在經過坎特伯雷集日的街道時,他做出一副急急忙忙的辛苦樣,好像並不習慣在那裡的客居生活,並以一個澳洲農夫的眼光看走過的公牛;當我回憶起坎特伯雷集市時,怎麼能不想到那時的他呢?
第五十三章 再度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