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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全集 - 21 / 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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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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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誠神,大聖因由生知,而其平生,造次克念精誠,亦通異於庸眾。聞《韶》盡善,則亡味至于三月;讀《易》寡過,則韋編至于三絶。文王則如見于琴,周公則屢入于夢,至誠所積,神奇應焉。故麟見郊而增感,鳳不至而興嘆,蓋其平日力學所得,自信為天地鬼神所不違也。即至兩楹夢奠之際,褥神為巨之請,亦皆守禮循常,較然不欺。其後,曾子易簣,誦戰兢之詩,而自幸知免,猶有聖門一息不懈之風。後世若邵子之終,馬、程造人成集,朱子之沒,黃、蔡諸子並臨,亦皆神明朗徹,不負所學。昔人云:「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若非精誠積于畢生,神志寧于夙昔,豈能取辦于臨時哉。

兵氣,田單攻狄,魯仲連策其不能下,已而果三月不下。田單問之,仲連曰: 「將軍之在即墨,坐則織貸,立則仗插,為士卒倡。將軍有死之心,士卒無生之氣。聞君言,莫不揮涕奮臂而欲戰,此所以破燕也。當今將軍東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娛,黃金橫帶而騁乎淄澠之間,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也。」余嘗深信件連此語,以為不刊之論。


  

同治三年,江寧克複後,余見湘軍將士驕盈娛樂,慮其不可復用,全行遣撤歸農。至四年五月,余奉命至河南、山東剿捻,湘軍從者極少,專用安徽之難勇。余見準軍將上雖有振奮之氣,亦乏憂危之懷,竊用為慮,恐其不能平賊。莊子云:「兩軍相對,哀者勝矣。」仲連所言以憂勤而勝,以娛樂而不勝,亦即孟子「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之指也。其後余因疾病,疏請退休,遂解兵柄,而合肥李相國卒用難軍以削平捻匪,蓋淮軍之氣尚鋭。憂危以感士卒之情,振奮以作三軍之氣,二者皆可以致勝,在主帥相時而善用之已矣。余專生憂勤之說,范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聊志于此,以識吾見理之偏,亦見古人格言至論,不可舉一概百,言各有所當也。

勉強,魏安厘王問天下之高土于子順,于順以魯仲連對。王曰:「魯仲連強作之者,非體自然也。」子順曰:「人皆作之,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變,習與體成,則自然也。」余觀自古聖賢豪傑,多由強作而臻絶詣。淮南子曰: 「功可強成,名可強立。」《中庸》曰:「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近世論人者,或曰某也向之所為不如是,今強作如是,是不可信。沮自新之途,而長偷情之風,莫大乎此。吾之現人,亦嘗有因此而失賢才者,追書以志吾過。

忠勤,開國之際,若漢唐之初,異才、畸土、豐功、偉烈,飆舉雲興,蓋全系夫夫運,而人事不得與其間。至中葉以後,君子欲有所建樹,以濟世而康屯,則天事居其半,人事居其半。以人事與天爭衡,莫大乎忠勤二字。亂世多尚巧偽,惟忠者可以革其習;末欲多趨偷惰,惟勤者可以遏其流。忠不必有過人之才智,盡吾心而已矣;勤不必有過人之精神,竭吾力而已矣。能剖心肝以奉至尊,忠至而智亦生焉;能苦筋骸以捍大患,勤至而勇亦出焉。余觀近世賢哲,得力於此二字者,頗不乏人,余亦忝附諸賢之後,謬竊虛聲,而于忠勤二字,自愧十不逮一。吾家子姓,倘將來有出任艱巨者,當勵忠勤以補吾之闕憾。忠之積于平日者,則自不妄語始;勤之積于平日者,則自不晏起始。

才用,雖有良藥,苟不當於病,不逮下品;雖有賢才,苟不適于用,不逮庸流。梁雨可以沖城,而不可以窒穴;□牛不可以捕鼠,騏驥不可以守閣。千金之劍以之析薪,則不如斧;三代之鼎以之墾田,則不如招。當其時當其事,則凡材亦奏神奇之效,否則鑽俗而終無所成。故世不患無才,患用才者不能器使而適宜也。魏無知論陳平曰:「今有尾生孝已之行,而無益勝負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當戰爭之世,苟無益勝負之數,雖盛德亦無所用之。餘生平好用忠實者流,今老矣,始知藥之多不當於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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