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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全集 - 2 / 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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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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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再說文吧,曾國藩與桐城文派的關係,一直是樁不大不小的學術公案。他在咸豐四年所作的 《歐陽生文集序》帶有很強的宗派意識、文人舊習,且不計較,但看他在京城是怎樣走入桐城文法的圈子吧。曾國藩中年以後,每自稱為姚鼐的私淑弟子,其《聖哲畫像記》便稱「國藩之粗解文章,由姚先生啟之。」可是他的文學知交朱琦卻並不這麼認為,他在《柏樹山房文集書後》一文中,非常明確地將曾國藩列為姚門高足梅曾亮的「徒友」之列,說 「自曾滌生……之屬,悉以所業來質」。

對此,曾國藩每欲洗刷表白,說自己與梅曾亮的關係。並非「從游」,而是「接游」,甚至一口咬定「往在京師,雅不欲溷入梅郎中之後塵」《咸豐五年致吳敏樹信》。面事實是,梅曾亮雄居文壇數十年,當年京城士人之趨附桐城義法者。几乎無不受其影響。在梅曾亮稱雄一代,即將告老回鄉之時,曾國藩還只是初識桐城源頭,尚無理論建樹。在曾國藩于咸、同年間「中興桐城」之時,梅曾亮早已告別人世了。


  

對曾國藩的詩文創作與理論,前人多有論述。在此,我謹呈一說,以備質證。

我認為,若論創作,曾詩以前期為佳。詩藝初開之日,風華正茂之時,以翩翩詞臣之身,處優遊清閒之地,無疑是潛心詩藝的大好時光。曾國藩後期詩作本不多,且軍政要務集於一身,宦海風波,時虞顛滅,正如《贈吳南屏》所說:「蒼天可補河可塞,惟有好懷不易開。」詩人興會,僅此一開,其他造作,不過應景罷了。至于文則相反,前期所作,規仿之跡頗重,且閲歷有限,文氣浮泛,自難為工。後期則文腕圓熟,自成套路,且歷盡險屯,筆力沉雄,類多上乘之作。若說理論,則更有趣,其價值實不及創作,而影響卻頗能炫迷人心。苛刻一點說,曾國藩並不具備嚴格意義上的批評家素質,他的詩文理論並沒多少理性深度:論詩宗宋,源於清初以來的宗來諸家陳辭;文主義法,即使未溷于梅郎中後塵,卻也是拾取姚惜抱牙慧。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他還是稱得上為一名較有見地的鑒賞家。從初入京師的時文選評,到《十八家詩鈔》、《經史百家雜鈔》、《鳴原堂論文》到 《古文四象》,皆可見曾國藩並不曾想到要避選家之嫌。至于 《家書》之教弟諭子,則更是直截了當的欣賞課入門輔導。他的那些近乎深得文學三昧的玄妙之論,使人很容易誤認為他確是一位身體力行的文學大師。其實說得到不一定做得到,口若懸河易,妙筆生花難。當然,這並非曾國藩一人之尷尬,古今理論家,大多不能脫此窘迫。

如果說,曾氏詩文還只是為文人們所褒貶的話,那麼,他的家書、日記卻是為大多數人所賞譽。曾國藩家書的內容,當然主要包括齊家術與治學觀,這是人們熟知並且艷羡不已的。不過,談的人太多了,眾口一詞,人為地予以拔高,不免叫人聒耳煩心。倒是從內心情感上去認識曾氏家書的文章,似乎比較少見,我曾據此分析了曾氏家書的幾個階段性特點,不揣淺陋,簡述如下。

(一)京官得意時期的特點:首先是親情濃郁,瑣細錄切。遊子離鄉,家山萬里,白雲親舍,最是仕宦難耐之事。其次是神采飛揚,志趣高昂。皈依理學之初,曾國藩以唐鑒、倭仁為師友,言行舉止,處處模仿,而且迫不及待、連篇累犢、喋喋不休地教訓起諸位老弟來。無奈,對這位新教徒以近似痴迷的熱情而傳授的新知秘訣與正言大道,他的弟兄們並不領情,反而來信譏責,連其父也頗不以為然。稍後,曾國藩便在家書中改談詩文之道,也不免好為人師之譏。第三是報喜慰親,宦情蓬勃。陞官以後家書,多談部中公事,而對家中瑣事之問訊,進德修業之說教,則大為減少了。

《二)南北征戰時期的特點:一是危急之時,不避生死,而得失之際,則計之過熟。曾國藩其實是一個工於心計、深於心術的謀略家。仔細品味他的軍中家書,可知他在關係一生名節的時候,他可以坦然不苟,而在關係門庭盛衰、一己得失之時,他又總是絞盡腦汁,反映出這位「理學純臣」的另一面。二是責弟嚴切,而教子溫婉。一般說來,為父訓子,類多威嚴,而為兄誘弟,類多平和,但在曾國藩家書中,我們很容易看到一個嚴厲的兄長,而找不到一個威嚴的父親形象。


  
(三)暮年覊絆官場時期的特點:一是他飽諳宦味,意緒蕭索,對得失浮沉日漸漠然;二是注重親情,追求平安,對子侄之身體學業,甚為關切,似乎他此時最大的奢望只是保全門戶、消災祛禍。

曾國藩《家書》的首次編刊,是在光緒五年由傳忠書局印行。據查考,編校者為曹耀湘。曹本對家庭瑣事、訓斥言詞與政治密謀諸端刪落殆盡。避忌諱、避嫌疑、避繁瑣,本來也是舊時編書的慣例。選本之不可盡信,不可盲從,由此可見一斑。而收錄最全、影響最大的,自然要數岳麓書社版《曾國藩全集·家書》了。

至于曾國藩的日記,最早是由王啟原編為 《求闕齋日記類鈔》,光緒二年傳忠書局刊印。這是一個節抄本,分問學。省克、治道、軍謀、倫理、文藝、鑒賞、品藻、頤養、遊覽十類,便于即類考求。雖無日期,但它畢竟為世人提供了一個深知曾氏進德修業、治軍輔民的基本面貌的藍本。趙烈文責其簡,劉聲木譏其濫,皆不免于求全責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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