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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天連陰雨,禾稼傷損,百姓饑疫。草莽臣龔壯上封事曰:「臣聞陰德必有陽報,故于顧溈獄,高門待封。伏惟獻皇帝寬仁厚惠,宥罪甚眾,靈德洪洽,誕鍾陛下。陛下天性忠篤,受遺建節,志齊周、霍,誠貫神明;而志緒違理,顛覆顧命,管、蔡既興,讒諛滋蔓。大義滅親,撥亂濟危,上指星辰,昭告天地,歃血盟眾,舉國稱藩,天應人悅,白魚登舟,霆震助威,烈風順義,神誠允暢,日月光明。而論者未喻,權時定製。淫雨,垂向百日,禾稼傷損,加之饑疫,百姓愁望,或者天以監示陛下。又前日之舉,止以救禍,陛下至心,本無大圖;而今久不變,天下之人誰復分明知陛下本心者哉!且玄宮之讖難知,而盟誓顧違。一旦疆場有急,內外騷動,不可不深思長久之策,永為子孫之計也。愚謂宜遵前盟誓,結援吳會,以親天子,彼必崇重,封國曆世。雖降階一等,永為靈德,宗廟相承,福祉無窮,君臣銘勛于上,生民寧息于下,通天下之高理,弘信慎之美義,垂拱南面,歌詩興禮,上與彭、韋爭美,下與齊、晉抗德,豈不休哉!論者或言二州人附晉必榮,六郡人事之不便。昔豫州入蜀,荊楚人貴;公孫述時,流民康濟。及漢征蜀,殘民太半;鍾、鄧之役,放兵大掠,誰復別楚、蜀者乎!論者或不達安固之基,惜其名位。在昔諸侯自有卿相、司徒、司空,宋、魯皆然,及漢藩王,亦有丞相。今義歸彼,但當崇重,豈當減削?昔劉氏郡守令長方仕州郡者,國亡主易故也。今日義舉,主榮臣顯,寧可同日而論也!論者又謂臣當為法正。陛下覆臣如天,養臣如地,恣臣所安;至于名榮,漢、晉不處,臣復何為當侔法正?論者或言晉家必責質任,及徵斃蕙胡,何以應之?案晉不煩尺兵一國來附,威卷四海,廣地萬里,何任之責?胡之在北,亦此之憂。今平居有東北之虞,縱令徵兵,但援漢川,猶差二門耳。臣附深重,忘疲病之穢,實感殊遇,冀以微言,少補明時,常懼殞歿,不寫愚心,辜負恩顧。謹進忄空忄空,伏願罪戮。」壽不悅,然拘前言,礻必藏之。
九月,仆射任顏——雄妻弟也——謀反,誅,並殺雄子豹等。
五年,春二月,晉將伐巴郡,獲李閎。閎,恭子也。初,壽許自牛な以東土斷與閎,執政者以為不可,乃止;復不益兵,故覆沒。閎弟艷以是怨,故與朝右有隙。是時,壽疾病,恆、思明等覆議奉晉計。尋巴郡破,壽以為附晉,晉當以兵威,故不能自斷,遂輟計。三月,拜李奕鎮東,代閎。
夏,建寧太守孟彥率州人縛寧州刺史霍彪于晉,舉建寧為晉。遣右將軍李位都討之。時權在越。秋,又遣尚書廣漢李攄為御史,入南中。攄祖毅,晉故寧州刺史,以向與南人有舊,故遣之。攄從兄演自越上書勸壽歸正返本,釋帝稱王,壽怒,殺之。
車騎將軍王韜為參軍
晉康帝建元元年,壽卒,勢立,改元太和。太史令韓皓上言:「熒惑守心,乃宗廟不修之譴。」勢乃更命祀成始祖、太宗,皆謂之漢。勢之弟大將軍廣以勢無子,求為太弟,勢不許。馬當、鮮思明固請許之。勢疑與廣有謀,收當、思明斬之。廣自殺。思明被收,嘆曰:「國之不亡,以我數人在也,今其殆矣!」思明有智略,敢諫諍,馬當素得人心,及其死,士民無不哀之。
冬,李奕自晉壽舉斃藪,單騎突門,門者射殺,眾潰。勢大赦境內,改年嘉寧。勢驕淫不恤國事,中外離心。蜀土無獠,至是始從山出,自巴至犍為、梓潼,佈滿山谷,大為民患。加以饑饉,境內蕭條。
三年春二月,桓溫伐蜀,軍至青衣。勢大發兵,遣昝堅等將之,自山陽趣合水。諸將欲設伏江南以待晉兵,昝堅不從,引兵自江北鴛鴦奇渡向犍為。溫自將步卒直指成都。昝堅至犍為,乃知與溫異道,還自沙頭津濟。比至,溫已軍于成都之十里陌,堅眾自潰。勢悉眾出,戰于笮橋。中書監王嘏、散騎常侍常璩勸勢降,乃夜開東門走。至葭萌,使散騎常侍王幼送降文于溫。勢至建康,封歸義侯。
李氏自起事至亡,六世,四十七年,正僭號四十二年。
蜀中亦有怪異。期時有狗豕交,木冬華。勢時,涪陵民樂氏婦頭上生角,長三寸,凡三截之。又有民馬氏婦妊身而脅下生,其母無恙,兒亦長育。有馬生駒,一頭,二身相著,六耳,一牡一牝。又有天雨血于江南數畝許。李漢家舂米,自臼中跳出;遽斂于箕中,又跳出;寫於簟中,又跳出。有猿居鳥巢,至城下。地仍震,又連生毛。其天譴不能詳也。
撰曰:特、流乘釁險害,雄能推亡固存,遭皇極不建,遇其時與!期倡為禍階,而壽、勢終之,《詩》所謂「亂離瘼矣,爰其歸」者也。長老傳譙周讖曰:「廣漢城北有大賊,曰流曰特攻難得,歲在玄宮自相賊。」終如其記。先識預睹,何異古人乎!歷觀前世偽僭之徒,縱毒虔劉,未有如茲。每惟殷人丘墟之嘆,賈生《過秦》之論,亡國破家,其監不遠矣。
卷十(上)
○先賢士女總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