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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其書分為上下兩卷,蓋漢末仲長統所銓次也。其文僅五千言,議論亦非純本黃、老者。《大道篇》曰:「道不足以治則用法;法不足以治則用術,術不足以治則用權;權不足以治則用勢;勢不足則反權。權用則反術;術用則反法;法用則反道;道用則無為而自治。」又曰:「為善使人不能得從,此獨善也。為巧使人不能得為,此獨巧也。未盡善巧之理。為善與眾行之,為巧與眾能之,此善之善者,巧之巧者也。故所貴聖人之治,不貴其獨治,貴其能與眾共治;貴工倕之巧,不貴其獨巧,貴其能與眾共巧也。今世之人, 行欲獨賢,事欲獨能,辯欲出群,勇欲絶眾。獨行之賢,不足以成化;獨能之事,不足以周務;出群之辯,不可為戶說;絶眾之勇,不可與正陳。凡此四者,亂之所由生。聖人任道、立法,使賢愚不相棄,能鄙不相遺,此至治之術也。」詳味其言,頗流而入于兼愛。《莊子》末章,敘天下之治方術者, 曰:「不累于俗,不飾於物,不苟於人,不忮于眾。願天下之安寧,以活民命,人我之養,畢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者。宋鈃、尹文聞其風而悅之,作為華山之冠以自表。雖天下不取,強聒而不捨者也。其為人太多,其自為太少。」蓋亦盡其學雲。荀卿《非十二子》有宋鈃,而文不預。
又別一書曰《尹子》,五卷,共十九篇,其言論膚淺,多及釋氏,蓋晉、宋時衲人所作,非此之謂也。
帝王訓儉帝王創業垂統,規以節儉,貽訓子孫,必其繼世象賢,而後可以循其教, 不然,正足取侮笑耳。宋孝武大治宮室,壞高祖所居陰室,于其處起玉燭殿, 與群臣觀之。床頭有土障,上掛葛燈籠、麻蠅拂。恃中袁f 因盛稱高祖儉素之德,上不答,獨曰:「田舍翁得此,已為過矣!」唐高力士于太宗陵寢宮, 見梳箱一、柞木梳一、黑角篦一、草根刷子一,嘆曰:「先帝親正皇極,以致昇平,隨身服用,唯留此物。將欲傳示子孫,永存節儉。」具以奏聞。明皇詣陵,至寢宮,問所留示者何在?力士捧跪上,上跪奉,肅敬如不可勝, 曰:「夜光之珍,垂棘之壁,將何以愈此?」即命史官書之典冊。是時,明皇履位未久,厲精為治,故見太宗故物而惕然有感。及侈心一動,窮天下之力不足以副其求,尚何有于此哉?宋孝武不足責也,若齊高帝、周武帝、陳高祖、隋文帝,皆有儉德,而東昏、天元、叔寶、揚帝之淫侈,浮于桀、紂, 又不可以語此雲。
用計臣為相唐自貞觀定製,以省台寺監理天下之務,官修其方,未之或改。明皇因時極盛,好大喜功,于財利之事尤切,故字文融、韋堅、楊慎矜、王琇,皆以聚斂刻剝進,然其職不出戶部也。楊國忠得志,乃以御史大夫判度支,權知大府卿及兩京司農太府出納,是時,猶未立判使之名也。肅宗以後,兵興費廣,第五琦、劉晏始以戶部侍郎判諸使,因之拜相,於是鹽鐵有使,度支有判。元琇、班宏、裴延齡、李巽之徒踵相躡,遂浸浸以他官主之,權任益重。憲宗季年,皇甫鎛由判度支,程異由衛尉卿鹽鐵使,並命為相,公論沸騰,不恤也。逮于宣宗,率由此涂大用,馬植、裴休、夏侯孜以鹽鐵,盧商、崔元式、周墀、崔龜從、蕭鄴、劉瑑以度支,魏扶、魏墓、崔慎由、蔣伸以戶部,自是計相不可勝書矣。惟裴度判度支,上言調兵食非宰相事,請以歸有司,其識量宏正,不可同日語也。
州縣牌額州縣牌額,率系于吉凶,以故不敢輕為改易。嚴州分水縣故額,草書「分」 字,縣令有作聰明者,謂字型非宜,自真書三字,刻而立之。是年,邑境惡民持刃殺人者眾,蓋「分」字為「八刀」也。徽州之山水清遠,素無火災, 紹熙元年,添差通判盧瑢,悉以所作隷字,換郡下扁膀,自譙樓、儀門,凡亭榭、台觀之類,一切趨新,郡人以為字多燥筆,而于州牌尤為不嚴重,私切憂之。次年四月,火起於郡庫,經一日兩夕乃止,官舍民廬一空。
盧知猷唐之末世,王網絶紐,學士大夫逃難解散,畏死之不暇。非有扶顛持危之計,能支大廈幹將傾者,出力以佐時,則當委身山棲,往而不反,為門戶性命慮可也。白馬之禍,豈李振、柳粲數凶子所能害哉?亦裴、崔、獨孤諸公有以自取耳。偶讀《司空表聖集·太子太師盧知猷神道碑》,見其什于僖、昭,更歷榮級,至尚書右仆射,以一品致仕,可以歸矣。然由間關跋履,從昭宗播遷,自華幸洛,天祐二年九月乃終,享年八十有六,其得沒于牖下, 亦云幸也。《新唐書》有傳,附於父後,甚略,云:「昭宗為劉季述所幽, 感憤而卒。按昭宗以光化三年遭季述之禍,天復元年反正,至知猷亡時,相去五年。《傳》云:“子文度,亦貴顯。」而碑載嗣子刑部侍郎膺,亦不同。
表聖乃盧幕客,當時作志,必不誤矣。《昭宗實錄》:「光化四年三月,華州奏,太子太師盧知猷卒。以劉季述之變,感憤成疾,卒年七十五。」正與《新唐·傳》同。蓋唐武、宣以後諸錄,乃宋敏求補撰,簡牘當有散脫者, 皆當以司空之碑為正。又按是年四月改元天復,《舊唐紀》:「十一月,車駕幸鳳翔。朱全忠趨長安,文武百僚太子太師盧知猷已下出迎。」又為可證。
《宰相世系表》:「知猷生文度,而同族曰渥,渥之子膺,刑部侍郎。」二者矛盾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