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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君結髮,從事于兵。四十餘年,公侯干城。更嘗世故,練達物情。佐我治軍,既嚴且平。吏士肅然,時靡有爭。汴泗橫流,郛堞圮傾。風埃霧露,奔走經營。輿疾而歸,猶莫敢寧。奄忽不救,聞者嘆驚。子孫如林,布褐藜羹。生知其勤,死知其清。酹觴告訣,與涕俱零。
【祭歐陽仲純父文】
仲純父之靈曰。嗚呼哀哉!文忠公之盛德,子孫千億,與宋無極,人惟曰不足。仲純父之賢,壽考百年,一歲九遷,人惟曰當然。奈何官止於一命,壽不登四十。誰其屍之,百不償一。嗚呼哀哉,此不足雲也。仲純父之生也,不以進退得喪有望於人,豈其死也,乃以死生壽夭有責于神。人徒知其文章之世其家,操行之稱其門。而不知其志氣之豪健,議論之剛果,使之臨大事,立大節,不難於殺身以成仁。則夫造物者之挾其死生之權也,豈能病君也哉!雖然,往者見君于潁水之上。去歲君來見我于國門之東。攜被夜語,達旦不窮。凡所以謀道憂世而教我以保身遠禍者,凜乎其有似於文忠。今也奄兮忽焉而不復見也,能不長號而屢慟乎?道之難行,蓋難其人。豈無其人,利害易之。如仲純父不畏不慕,獨立不懼,則死及之。嗚呼哀哉!
【祭王君錫丈人文】
公之皇祖,孝著閭裡。迨茲百年,世濟其美。少相弟長,老相慈誨。肅雍無間,施及娣姒。頎然四人,厥德罔二。軾始婚媾,公之猶子。允有令德,夭閼莫遂。惟公幼女,嗣執篚。恩厚義重,報宜有以。雲何不淑,契闊生死。斂不拊棺,葬不親衤遂。豈不懷歸,眷此微仕。緘詞望哭,以致奠饋。惟此哀誠,一念千里。
【祭文與可文】
維元豐二年,歲次己末,□□□□朔,五日甲辰,從表弟朝奉郎、尚書祠部員外郎、直史館、權知徐州軍州事騎都尉蘇軾,謹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湖州文府君與可之靈曰:
嗚呼哀哉!與可能復飲此酒也夫?能復賦詩以自樂,鼓琴以自侑也夫?嗚呼哀哉!余尚忍言之。氣噎悒而填胸,淚疾下而淋衣。忽收淚以自問,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乎!道之不行,哀我無徒。豈無友朋,逝莫告余。惟余與可,匪亟匪徐,招之不來,麾之不去,不可得而親,其可得而疏之耶?嗚呼哀哉!孰能德秉義如與可之和而正乎?孰能養民厚俗如與可之寬而明乎?孰能為詩與楚詞如與可之婉而清乎?孰能齊寵辱、忘得喪如與可之安而輕乎?嗚呼哀哉!余聞赴之三日,夜不眠而坐喟。夢相從而驚覺,滿茵席之濡淚。念有生之歸盡,雖百年其必至。惟有文為不朽,與有子為不死。雖富貴壽考之人,未必皆有此二者也。然余嘗聞與可之言,是身如浮雲,無去無來,無亡無存。則夫所謂不朽與不死者,亦何足雲乎?嗚呼哀哉!
【祭刁景純墓文】
嗟我少君,四十二歲。君不我少,謂我昆弟。今我已老,鬢鬚蒼然。君之永歸,不為無年。我獨何憾,過期而哭。人之雲亡,哀此風俗。涉江而東,宛其山川。顧瞻萬松,蔚乎蒼芊。尚想松下,幅巾杖屨。迎我于門,抵掌笑語。豈其忽焉,斂茲一墳。俯仰空山,草木再春。平生故人,幾半天下。紛然日中,掉臂莫夜。我非至人,心有往來。鬥酒只鷄,聊寫我哀。
【祭張子野文】
子野郎中張丈之靈。曰:仕而忘歸,人所共蔽。有志不果,日月其逝。惟餘子野,歸及強鋭。優遊故鄉,若復一世。遇人坦率,真古愷悌。龐然老成,又敏且藝。清詩絶俗,甚典而麗。搜研物情,刮發幽翳。微詞宛轉,蓋詩之裔。坐此而窮,鹽米不繼。嘯歌自得,有酒輒詣。我官于杭,始獲擁彗。歡欣忘年,脫略苛細。送我北歸,屈指默計。死生一訣,流涕輓袂。我來故國,實五周歲。不我少須,一病遽蛻。堂有遺像,室無留嬖。人亡琴廢,帳空鶴唳。酹觴再拜,淚溢兩眥。
【祭陳令舉文】
嗚呼哀哉!天之生令舉,初若有意厚其學術,而多其才能,蓋已兼百人之器。既發之以科舉,又輔之以令名,使取重於天下者,若將畀之以位。而令舉亦能因天之所予而日新之,慨然將以身任天下之事。夫豈獨其自任,將世之士大夫,識與不識,莫不望其如是。是何一奮而不顧,以至于斥,一斥而不復,以至于死。嗚呼哀哉!天之所付,為偶然而無意耶?將亦有意,而人之所以周旋委曲輔成其天者不至耶?將天既生之以畀斯人,而人不用,故天復奪之而自使耶?不然,令舉之賢,何為而不立,何立而不遂!使少見其毫末,而出其餘棄,必有驚世而絶類者矣。予與令舉別二年而令舉沒,既沒三年,而予乃始一哭其殯而弔其子也。嗚呼哀哉!
【祭任師中文】
年月日,眉陽陳忄造、蘇軾,犍為王齊愈、弟齊萬,黃州進士潘丙、古耕道致祭于故瀘州太守任大夫師中之靈曰:允義大夫,維蜀之珍。《詩》之老成,《易》之丈人。去我十年,其德日新。庶一見之,遽沒元身。惟忄造與軾,匪友則親。自丙以降,昔惟州民。旅哭于庭,惻焉酸辛。禍福之來,孰知其因。自壽自夭,自屈自信。天莫為之,矧凡鬼神。生榮死哀,自昔所難。持此令名,歸於九原。
【祭堂兄子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