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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非獨此《策問》而已。今者不避煩瀆,盡陳本末。臣前歲自登州召還,始見故相司馬光,光即與臣論當今要務,條其所欲行者。臣即答言:「公所欲行者諸事,皆上順天心,下合人望,無可疑者。惟役法一事,未可輕議。何則?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掊斂民財,十室九空,錢聚于上,而下有錢荒之患;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專力於農,而貪吏猾胥,得緣為奸。此二害輕重,蓋略相等,今以彼易此,民未必樂。」光聞之愕然,曰:「若如君言,計將安出?」臣即答言:「法相因則事易成,事有漸則民不驚。昔三代之法,兵農為一,至秦始分為二。及唐中葉,盡變府兵為長征之卒,自爾以來,民不知兵,兵不知農,農出谷帛以養兵,兵出性命以衛農,天下便之,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實大類此。公欲驟罷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罷長征而復民兵,蓋未易也。先帝本意,使民戶率出錢,專力於農,雖有貪吏猾胥,無所施其虐。坊場河渡,官自出賣,而以其錢僱募衙前,民不知有倉庫綱運破家之禍,此萬世之利也,決不可變。獨有二弊:多取寬剩役錢,以供他用實封;爭買坊場河渡,以長不實之價。此乃王安石、呂惠卿之陰謀,非先帝本意也。公若盡去二弊,而不變其法,則民悅而事易成。今寬剩役錢,名為十分取二,通計天下,乃及十五,而其實一錢無用。公若盡去此五分,又使民得從其便,以布帛穀米折納役錢,而官亦以為僱直,則錢荒之弊,亦可盡去。如此,而天下便之,則公又何求?若其未也,徐更議之,亦未晚也。」光聞臣言,大以為不然。臣又與光言:「熙寧中常行給田募役法,其法以系官田及以寬剩役錢買民田以募役人,大略如邊郡弓箭手。臣時知密州,推行其法,先募弓手,民甚便之。此本先帝聖意所建,推行未幾,為左右異議而罷。今略計天下寬剩錢斛約三千萬貫石,兵興支用,僅耗其半,此本民力,當復為民用。今內帑山積,公若力言于上,索還此錢,復完三千萬貫石,而推行先帝買田募役法于河北、河東、陝西三路,數年之後,三路役人,可減大半,優裕民力,以待邊鄙緩急之用,此萬世之利,社稷之福也。」光尤以為不可。此二事,臣自別有畫一利害文字,甚詳,今此不敢備言。
及去年二月六日敕下,始行光言,復差役法。時臣弟轍為諫官,上疏具論,乞將見在寬剩役錢僱募役人,以一年為期,令中外詳議,然後立法。又言衙前一役,可即用舊人,仍一依舊數,支月給重難錢,以坊場河渡錢總計,諸路通融支給。皆不蒙施行。及蒙差臣詳定役法,臣因得伸弟轍前議,先與本局官吏孫永、傅堯俞之流論難反覆,次於西府及政事堂中與執政商議,皆不見從,遂上疏極言衙前可雇不可差,先帝此法可守不可變之意,因乞罷詳定役法。當此之時,台諫相視,皆無一言決其是非。今者差役利害,未易一二遽言,而弓手不許僱人,天下之所同患也,朝廷知之,已變法許僱,天下皆以為便,而台諫猶累疏力爭。由此觀之,是其意專欲變熙寧之法,不復校量利害,參用所長也。臣為中書舍人,刑部大理寺列上熙寧已來不該赦降去官法凡數十條,盡欲刪去。臣與執政屢爭之,以謂先帝于此蓋有深意,不可盡改,因此得存留者甚多。臣每行監司守令告詞,皆以奉守先帝約束毋敢弛廢為戒,文案具在,皆可復按。由此觀之,臣豈謗議先朝者哉!
所以一一縷陳者,非獨以自明,誠見士大夫好同惡異,泯然成俗,深恐陛下深居法宮之中,不得盡聞天下利害之實也。願因臣此言,警策在位,救其所偏,損所有餘,補所不足,天下幸甚。若以其狂妄不識忌諱,雖賜誅戮,死且不朽。臣無任感恩思報,激切戰恐之至。取進止。
【繳進給田募役議札子(前連元豐八年十二月奏狀)】
元二年二月一日,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蘇軾札子奏。臣前年十二月自登州召還,草此奏狀,而未果上。近因論事已具,奏聞其略,切謂今日尚可推行,輒備錄前狀,繳連申奏。臣前年過鄆州,本與京東轉運使范純粹同建此議,純粹令臣發之,己當繼之。已而聞執政議不合,故不復言。然純粹講此事,尤為精詳,臣所不及。若朝廷看詳此狀,可以施行,即乞更下純粹,令具利害條奏。取進止。
【論改定受冊手詔乞罷札子】
元二年二月七日,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蘇軾札子奏。臣近被旨,撰太皇太后將來只于崇政殿受冊手詔,臣愚亦恐有是今非昔之嫌,故其略雲「朝廷損益之文,各從宜稱」,所以推廣聖明謙抑退托之意,言此文德受冊之禮,于今為過,于昔為稱也。不悟文詞鄙淺,未盡聖意,致煩改定。謹按故事,凡詞命有所改易,為不稱職,皆當罷去。伏望聖慈察其衰病廢學,特賜解職,以安微分。臣無任待罪之至。取進止。
【乞錄用鄭俠王ヵ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