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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雖少為文,不能自雕斫,引筆行墨,快意纍纍,意盡便止,亦何所師法?立言狀物,未嘗求過人,亦不能明辯生之才致。但見生用助字,不當律令,唯以此奉答。所謂乎、歟、耶、哉、夫者,疑辭也;矣、耳、焉、也者,決辭也。今生則一之。
宜考前聞人所使用,與吾言類且異,慎思之則一益也。庚桑子言藿鵠卵者,吾取焉。道連而謁于潮,其卒可化乎?然世之求知音者,一遇其人,或為十數文,即務往京師,急日月,犯風雨,走謁門戶,以冀苟得。今生年非甚少,而自荊來柳,自柳將道連而謁于潮,途遠而深矣,則其志果有異乎?又狀貌嶷然類丈夫,視端形直,心無岐徑,其質氣誠可也,獨要謹充之爾。
謹充之,則非吾獨能,生勿怨。亟之二邦以取法,時思吾言,非固拒生者。孟子曰:「余不屑之教誨之也者,是亦教誨而已矣。」宗元白。
○上門下李夷簡相公陳情書
月日,使持節柳州諸軍事守柳州刺史柳宗元,謹再拜獻書於相公閣下:宗元聞有行三涂之艱,而墜千仞之下者,仰望于道,號以求出。過之者日千百人,皆去而不顧。就令哀而顧之者,不過攀木俯首,深賓太息,良久而去耳,其卒無可奈何。然其人猶望而不止也。
俄而有若烏獲者,持長綆千尋,徐而過焉,其力足為也,其器足施也,號之而不顧,顧而曰不能力,則其人知必死於大壑矣。何也?是時不可遇而幸遇焉,而又不逮乎己,然後知命之窮,勢之極,其卒呼憤自斃,不復望于上矣。
宗元曩者齒少心鋭,徑行高步,不知道之艱以陷于大厄,窮躓殞墜,廢為孤囚。日號而望者十四年矣,其不顧而去與顧而深賓者,俱不乏焉。然猶仰首伸吭,張目而視曰:庶几乎其有異俗之心,非常之力,當路而垂仁者耶?及今閣下以仁義正直,入居相位,宗元實拊心自慶,以為獲其所望,故敢致其辭以聲其哀,若又舍而不顧,則知沉埋踣斃無復振矣,伏惟動心焉。
宗元得罪之由,致謗之自,以閣下之明,其知之久矣。繁言蔓辭,只益為黷。伏惟念墜者之至窮,錫烏獲之餘力,舒千尋之綆,垂千仞之艱,致其不可遇之遇,以卒成其幸。庶號而望者得畢其誠,無使呼憤自斃,沒有餘恨,則士之死於門下者宜無先焉。
生之通塞,決在此舉,無任戰汗隕越之至。不宣。宗元惶恐再拜。•
●卷三十五啟
○上廣州趙宗儒尚書陳情啟
某啟。某天罰深重,餘息苟存,沉竄俟罪,朝不圖夕,伏謁無路,不任荒戀之誠。伏念宗元初授御史之日,尚書與杜司空先賜臨顧,光耀裡閭,下情至今尚增惶惕。頃以黨與進退,投竄零陵,囚系所迫,不得歸奉松賈。
哀荒窮毒,人理所極,親故遺忘,況於他人。朝夕之急,飠粥難繼,宗祀所重,不敢死亡,偷視累息,已逾歲月。
伏以尚書德量弘納,義風遠揚,收撫之恩,始於枯朽,敢以余喘,上累深仁。伏惟惻然見哀,使得存濟,荒懇,叩顙南望。竊以動心於無情之地,施惠于不報之人,古烈尚難,況在今日?而率然干冒,決不自疑者,蓋以聞風之日久,向德之誠至,振高義于流俗之外,合大度于古人之中,獨有望于閣下而已,非敢以尋常祈向之禮,當大賢匍匐之仁。夙夜忖度,果于自卜,方在困辱,不敢多言。
伏紙惶恐,不勝戰越,謹啟。
○上西川武元衡相公謝撫問啟
某啟:某愚陋狂簡,不知周防,失于夷途,陷在大罪,伏匿嶺下,于今七年。追念往愆,寒心飛魄,幸蒙在宥,得自循省。豈敢徹聞于廊廟之上,見志于樽俎之際,以求必于萬一者哉!
相公以含弘光大之德,廣博淵泉之量。不遺垢污,先賜榮示。奉讀流涕,以懼以悲,屏營舞躍,不敢寧處。是將收孟明於三敗,責曹氵未于一舉。
俾折脅臏腳之倫。得自拂飾,以期效命于鞭策之下,此誠大君子並容廣覽、棄瑕錄用之道也。自顧孱鈍,無以克堪,祗受大賜,豈任負戴?精誠之至,炯然如日。拜伏無路,不勝惶惕!輕冒威重,戰汗交深。
○謝襄陽李夷簡尚書委曲撫問啟
某啟,當州員外司馬李幼清傳示尚書委曲,特賜記憶,過蒙存問。捧讀喜懼,浪然涕流,慶幸之深,出自望外。
伏惟尚書鶚立朝端,風行天下,入統邦憲,出分主憂,控此上游,式是南服。凡海內奔走之士,思欲修容于轅門之外,躡履于油幢之前,譬之涉蓬瀛,登昆閬,不可得而進也。
某負罪淪伏,聲銷跡滅,固世俗之所棄,親友之所遺,敢希大賢,曲見存念。是以展轉欷,晝詠宵興,願為廝役,以報恩遇。瞻仰霄漢,邈然無由。網羅未解,縱羽翼而何施?囊檻方堅,雖虎豹其焉往?不任踴躍懇戀之至。
謹奉啟起居,輕黷威嚴,倍增戰越。
○賀趙江陵宗儒闢符載啟
某啟:伏聞以武都符載為記室,天下立志之士,雜然相顧,繼以嘆息,知為善者得其歸向,流言者有所間執。直道之所行,義風之所揚,堂堂焉實在荊山之南矣。幸甚幸甚!夫以符君之藝術志氣,為時聞人,才位未會,盤桓固久,中間因緣,陷在危邦,與時偃仰,不廢其道,而為見忌嫉者橫致唇吻。房給事以高節特立,明之於朝;王吏部以清議自任,辨之於外。
然猶小人浮議,困在交戟。凡諸侯之慾得符君者,城聯壤接,而惑于騰沸,環視相讓,莫敢先舉。及受署之日,則皆開口垂臂,悵望悼悔,譬之求珠于海,而徑寸先得。則眾皆怏然罷去,知奇寶之有所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