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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集 - 31 /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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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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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今其言曰:「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剖鬥折衡,而民不爭。」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無聖人,人之類滅久矣。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爭食也。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

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淨寂滅者。嗚呼!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不見黜于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不見正于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


  

帝之與王,其號名殊,其所以為聖一也。夏葛而冬裘,渴飲而饑食,其事殊,其所以為智一也。今其言曰:「曷不為太古之無事?」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為葛之之易也?」責饑之食者曰:「曷不為飲之之易也?」《傳》曰:「古之慾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為也。

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于中國則中國之。《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詩》曰:「戎狄是膺,荊舒是懲。」今也舉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

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于外之謂德。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宮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己,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

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

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說長。

然則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疒發>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原性

性也者,與生俱生也;情也者,接於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情者七。曰: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導而上下也;下焉者,惡焉而已矣。

其所以為性者五:曰仁、曰禮、曰信、曰義、曰智。上焉者之於五也,主于一而行于四;中焉者之於五也,一不少有焉,則少反焉,其于四也混;下焉者之於五也,反于一而悖于四。性之於情視其品。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懼、曰愛、曰惡、曰欲。

上焉者之於七也,動而處其中;中焉者之於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於七也,亡與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於性視其品。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荀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惡。


  
揚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惡混。夫始善而進惡,與始惡而進善,與始也混而今也善惡,皆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叔魚之生也,其母視之,知其必以賄死。楊食我之生也,叔向之母聞其號也,知必滅其宗。

越椒之生也,子文以為大戚,知若敖氏之鬼不食也。人之性果善乎?后稷之生也,其母無災,其始匍匐也,則岐岐然,嶷嶷然。文王之在母也,母不憂;既生也,傅不勤;既學也,師不煩;人之性果惡乎?堯之朱,舜之均,文王之管、蔡,習非不善也,而卒為奸;瞽叟之舜,鯀之禹,習非不惡也,而卒為聖。人之性善惡果混乎?故曰:三子之言性也,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

曰:然則性之上下者,其終不可移乎?曰:上之性,就學而愈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是故上者可教,而下者可制也,其品則孔子謂不移也。曰:今之言性者異於此,何也?曰:今之言者,雜佛、老而言也;雜佛、老而言也者,奚言而不異?

原毀

古之君子,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重以周,故不怠;輕以約,故人樂為善。聞古之人有舜者,其為人也,仁義人也。求其所以為舜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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