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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夷從船上開炮,則無論數千斤之炮,數十斤之彈,遇沙即止。而我兵得于沙垣中炮擊其舟。故廈門、定海、寶山屢為我炮擊破夷船,而廈門、定海之土城,寶山之土塘,皆未嘗為炮破。即鎮海鎮江之城牆,亦未嘗為炮破。松江夷船開炮兩日,我兵列陣城外,伏而避之,炮過後起,畢竟未傷一人。其破城者,皆小舟渡賊登岸,攻我背後。我兵望風輒潰。及夷至,則城中已無一人,何嘗與炮事哉!但使近塘近城之地,兼伏地雷,則我炮可傷夷,夷炮不能傷我,其可無懼者二。
夷船在大洋去岸數里,槍箭所不能及。故非數千斤大炮不能遙擊。闖入內河,則舟岸相去不過半裡數丈,而我之扛炮必可及半裡,火箭噴筒可及十數丈。但沿岸先築土垣,則我之火箭可及夷,夷炮不能及我,其可無懼者三。
或謂內河上游要隘,我可預沉舟筏築炮城備兵勇,其下游縱敵入隘之處,預設之,則敵疑不前,不備之,則倉卒無及。不知惟大炮笨重難運,至樁木筏材,可伏近村,囊沙涂泥,散亂堆野。敵一望無可疑。俟敵舟已過之後,分遣兵勇,一面運筏下樁,一面壘沙成垣,頃刻可就。而我扛炮之兵,亦頃刻可集。不持大炮而用扛炮,出奇設伏,其利無窮。可無懼者四。
然有一宜防者,則曰飛炮。非謂懸桅上之號炮。而謂仰空墮彈之炸炮也。我之炮台雖堅,而彼以飛炮注攻,炸裂四出,迸射數丈,我將士往往擾亂。雖攻粵城時所放飛炮火箭,非墮空地,則飄池塘,以隔城而不能有準,而廈門則以飛炮而眾潰,寶山則又以飛炮而眾潰。
惟時內河水勢深淺,不能一律。即使夷船冒險駛入,必須時時測量,以防淺擱。斷不能數十艘一齊擁進。其飛炮能及垣內者,不過逼近塘岸之數艘。急用大炮扛炮注攻其火藥之艙,拉篷索扶頭鼻之人,是為急策。更有預備之策,先於土垣內橫挖淺田,鋪磚貯水。我兵可以往來,飛炮火箭,墮水即熄。或為斜坡,前高後低,使飛炮轉落深坑。此須預先歷試,不可臨時僥倖。
由此觀之,夷之長技曰飛炮,我之長技曰扛炮。扛炮又不如扛銃。若能講求益精,于輕炮中藏用炸彈,則且兼有飛炮之長。誠能出奇設伏,則多造大炮,不如多造扛炮。輕炮鑄制易,演練易,運負易,挾攻追剿易,橫放直透,可傷數十人,可及百餘丈,視笨重不靈之大炮,得力十倍。乃張夷者競曰:夷炮之利,禦夷者亦曰:鑄大炮之利。曾不問所施何地。
試問用兵以來,定海總兵以扛炮連戰數日,殲夷千計,而大炮則擊破一舟之外,無他效也。大寶山以扛銃三十,擊死夷兵四百,而招寶山所列大炮,不曾一用。至去冬以來,浙江鑄炮益工益巧,光華靈動不下西洋,而效安在也?其後沙角大角之戰,陳連升以地雷扛銃擊死夷兵三四百,而鹿門左右,皆購列西洋夷炮二百餘,未聞足以拒敵,而適以資敵也。不講求用炮之人,施炮之地,與攻炮守炮之別,陸炮水炮之宜,紛紛惟以畏炮為詞,鑄炮為事,不過只藉兵而資寇。
故曰: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甲非不堅利也,委而去之,是器利不如人和也。
防海事宜序·徐金鏡
道光壬辰仲冬,紅毛英夷船一駛入乍浦,登岸者十餘人,求就地貿易。時海口戒嚴,署統軍伊公,授兵登陴,禁之不得入城內。逾數日始去。先君子方抱病講舍,謂夷情貪狡,慮萌窺伺之謀,宜預為籌備。因命金鏡取焦裡堂先生所撰《神風蕩寇》二記,及壯烈伯李忠毅公行狀,附以林敬亭、吳碧崖兩提軍,《舟師繩墨》、《水師要略》各種,合為一編,以便循覽。
本年六月初八日,夷匪二十六艘,襲攻定海縣城,踞之。江浙各口岸,處處防守。沿海居民,流離失所,一日數驚。因檢是冊,重加點閲。未及終卷,而二十四日,復有一夷船乘風突入。統軍長公率師禦于海岸,自午至酉,各施大炮百餘,幾破其舟,始轉帆遁去。
大江以南,風氣柔脆。二百年來,民不知兵,士不習戰。猝遇寇氛,則比戶驚遷,聞風波靡。今日建旄開閫,如李吳諸公之實心任事,固不乏人。而儒生讀書經世,懷投筆請纓之志,以效同仇敵愾之誠者,宜講求有素,庶不致臨事而徬徨失措也。庚子六月二十七日。
洋防輯要序·嚴如煜
自昔談海防,以禦外洋堵海口為要策。我國家于崇明舟山玉環海壇金門澎湖南澳、[石匋]洲島嶼深阻之處,皆特設鎮將。而台灣在澎湖外,距海岸水程千里,鷄籠風山,隷我版圖,設官蒞長,人物繁昌,屹然為海外巨鎮,聲威雄壯,杜島夷之窺伺矣。口岸則直隷之天津,山東之登萊,江南之狼山,浙江之黃岩溫州,福建之福寧廈門漳州,廣東之潮州碣石虎門高廉瓊州,各設專閫,分佈重兵。而天津以畿輔要地,舊制已設陸營。近又增以水師。松江當劉河吳淞川沙要口,寧波當杭紹定海象山要口,泉州當金門廈門要口,惠州密邇碣石虎門,特駐軍門,就近統領防禦,營城泛堡,炮台煙墩,星羅棋布,口岸之綢繆密矣。
至于擇將弁,練兵卒,整備船隻器械,斷接濟,嚴透漏,禁奸徒出入,哨巡岸稽,著為令甲,罔不嚴密整齊。沿海人民,農桑弦誦,二百年來,晏然無此鬯警。未不知前代之失,無由知國家之所以為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