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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先地利,豈間遐荒,聚米畫沙,戰勝廟堂,述國地總論第十三。
雖有地利,不如人和,奇正正奇,力少謀多,述籌夷章條第十四。
知己知彼,可款可戰,匪證奚方,孰醫瞑眩。述夷情備采第十五。
水國恃舟,猶陸恃堞,長技不師,風濤誰讋,述戰艦條議第十六。
五行相剋,金火斯烈,雷奮地中,攻守一轍。述火器火攻條議第十七。
軌文匪同,貨幣斯同,神奇利用,盍殫明聰。述器藝貨幣第十八。
擬進呈元史新編序·魏源
臣源言,伏聞天不變道亦不變,國可滅史不可亡。粵稽典謨三五之年,春秋所紀二百餘歲之事,自周漢至明二十三史之編,事匪一端,跡多殊軌。元有天下,其疆域之袤,海漕之富,兵力物力之雄廓,過于漢唐。自塞外三帝,中原七帝,皆英武踵立,無一童昏暴繆之主。而又內無宮闈奄宦之蠱,外無苛政強臣夷狄之擾,又有四怯薛之子孫,世為良相輔政,與國同休。其肅清寬厚,亦過于漢唐。而末造一朝,偶爾失馭,曾未至幽厲桓靈之甚,遂至魚爛河潰不可救者,何哉?
《禮運》言:三代之治天下也,曰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公則胡越一家,不公則肝膽楚越。古聖人以紱冕當天之喜,斧鉞當天之怒,命討威福,一奉天道出之而不敢私焉。
明人承元之後,每論元代之弊,皆由內北國而疏中國,內北人而外漢人南人,事為之制,曲為之坊。以言用人,則台省要官,皆北人據之,漢人南人,百無一二。其破格知遇者,官至集賢翰林院大學士而止,從無入相秉樞之事。乃稽之元史紀傳,殊不盡然。太祖龍興,即以耶律楚材為丞相。太宗則劉秉忠主機要,而漢相數人副之。憲宗世祖,則史天澤、廉希憲、姚樞、許衡、竇默諸理學名儒,皆預機密,朝夕左右。即姚樞後雖以事誅,而史言有元一代紀綱,多其所立。則亦非以漢人為不可用。而末年至中中賀太平,尚以漢相負中外望。
惟是中葉以後,台省官長,多其國人,及其判署不諳文義,弄獐伏獵,不得已始取漢人南人以為之佐。至于末造,中書政以賄成,台憲官皆議價,以得出而分巡,競漁獵以償債帥,不復知紀綱廉恥為何物。
至于進士科舉,罷自國初,中葉屢舉屢輟,動為色目人所掎摭。順帝末年,始一大舉行,而國將亡矣。兼之中原財賦,耗于僧寺佛寺者十之三,耗于藩封勛戚者十之二,是以膏澤之潤,罕及于南,滲漉之恩,悉歸於北。界鴻溝于大宅,自以為得親邇疏逖之道。致韓山童偽檄有貧極江南,富歸塞北之斥。天道循環,物極必反,不及百年,向之畸重於北者,終復盡歸於南。乘除勝負,理勢固然哉。
且元恃其取天下之易,既定江南,並大理,遂欲包有六合,日本爪哇,皆覆海師于數萬里之外。又不思中原形勢,外置嶺北嶺西阿母河諸行省,動輒疆域數千里,馬行八九十日方至。內置江浙湖廣各行省,舉唐宋分道分路之制,盡蕩覆之。旁通廣闢,務為侈闊。鞭長駕遠,控馭不及。於是海都乃顏諸王叛于北,安南緬甸八百諸蠻叛于南,窮年遠討,虛敝中國。如外強中乾之人,軀幹龐然,一朝瘻木,於是河潰于北,漕梗于南,兵起於東。大盜則一招再招,官至極品,空名宣敕,逢人即授。屯膏吝賞于未熾之初,而曲奉驕子于燎原之後。人心愈渙,天命靡常。二三豪傑魁壘忠義之士,亦冥冥中輒自相蚌鷸,潛被顛倒,而莫為之所。若天意,若人事焉。烏乎,孰使然哉?
人知《元史》成於明初諸臣潦草之手,不知其載籍掌故之荒陋疏舛,諱莫如深者,皆元人自取之。兵籍之多寡,非勛戚典樞密之臣一二預知外,無一人能知其數者。拖布赤顏一書,譯言《聖武開天記》,紀開國武功,自當宣付史館。乃中葉修《太祖實錄》,請之而不肯出。天歷修《經世大典》,再請之而不肯出。故元史國初三朝本紀,顛倒重複,僅據傳聞。
國初平定部落數萬里,如墮雲霧,而《經世大典》,于西北藩封之疆域祿籍兵馬,皆僅虛列篇名,以金匱石室進呈乙覽之書,而視同陰謀,深閉固拒若是,又何怪文獻無征之後人哉?是以疆域雖廣,與無疆同,武功雖雄,與無武同。加以明人舊史,不諳翻譯,遂至一人重出數傳,而元勛反無姓名。順帝末年事,全鈔吏牘,如塗塗附,為從來未有之穢史。
近人如邵遠平之《元史類編》,徒襲鄭樵《通志》之重台,分天王宰輔侍從庶官忠節文翰雜行等類,甚以廓擴之忠勛,列入雜行,又有紀傳,無表志,因摭志入傳,又多采制冊入紀,多采書序入儒林,又多采元典章吏牒之書以充卷帙,皆不登大雅。甚至本紀直以世祖為始,而太祖、太宗、憲宗三朝,平漠北,平西域,平金平蜀之功,不載一字。更舊史之不如。至近臣錢大昕重修之本,亦僅成氏族志經籍志,余並無稿。
臣源於修《海國圖志》之餘,得英夷所述五印度俄羅斯元裔之始末,棖觸舊史,復廢日力於斯。旁搜四庫中元代文集數百種,及《元秘史》,芟其蕪,整其亂,補其漏,正其誣,闢其幽,文其野,討論參酌,數年于斯,始有脫稿。烏乎,前事者後事之師。元起塞外,有中原,遠非遼金之比。其始終得失,固百代之殷鑒也哉!
籌海篇上·魏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