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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篤于朋友,不以貴賤生死易意。尹師魯、石守道、孫明復、梅聖俞既沒,皆經理其家,或言之朝廷官其子弟。尤獎進文士,一有所長,必極口稱道,惟恐人不知也。公前後歷七郡守,其政察而不苛,寬而不弛,吏民安之,滁、揚之人至為立生祠。鄭公嘗有遺訓,戒慎用死刑,韓國以語公,公終身行之,以為漢法惟殺人者死,今法多雜犯死罪,故死罪非殺人者多所平反,蓋鄭公意也。
公初娶胥氏,即翰林學士偃之女。再娶楊氏,集賢院學士大雅之女。後娶薛氏,資政殿學士簡肅公奎之女,追封岐國太夫人。男八人:發,故承議郎;奕,故光祿寺丞;,朝奉大夫;辯,故承議郎;余早亡。孫男六人:,故臨邑縣尉;憲,通仕郎;恕,奉議郎;,故宣義郎;願、懋,皆將仕郎。孫女七人,皆適士族。
公之在翰林也,先君文安先生以布衣隱居鄉閭,聞天子復用正人,喜以書遺公。公一見其文,曰:「此孫卿子之書也。」及公考試禮部,亡兄子瞻以進士試稠人中,公與梅聖俞得其程文,以為異人。是歲,轍亦中下第,公亦以謂不忝其家。先君不幸捐館舍,亡兄與轍皆流落不偶。元初,會于京師,公家以公碑諉子瞻,子瞻許焉,既又至于大故。轍之不敏,以父兄故,不敢復辭。銘曰:
於穆仁宗,有臣文忠。自險而夷,保其初終。惟古君臣,終之實難。匪不用賢,有孽其間。公奮自南,聲被四方。允文且忠,有煒其光。上實開之,下實尼之。三起三僨,誰實使之。僨而復全,惟天子明。史明克忠,乃卒有成。逮歲嘉,君臣一德。左右天造,民用飲食。舜禹相授,不改舊臣。白髮蒼顏,翼然在廷。功成而歸,維公本心。彼其何知,言恐不深。潁水之濱,甲第朱門。新鄭之墟,茂木高墳。野人指之,文忠之遺。忠臣不危,仁祖之思。
●附錄四·記神清洞
【游嵩山寄梅殿丞書〈明道元年九月〉】
謝絳
聖俞足下。近有使者東來,付仆詔書並禦祝封香,遣告嵩岳,太常移文,合用讀祝捧幣二員,府以歐陽永叔、楊子聰分攝。會尹師魯、王幾道至自緱氏,因思早時約聖俞有太室中峰之行,聖俞中春時遂往,仆為人間事所窘,未遑也。今幸其便,又二三子可以為山水游侶,然亟與之議,皆喜見顏色,不戒而赴。
十二日晝漏未盡十刻,出建春門,宿十八里河。翌日,過緱氏,閲游嵩詩碑,碑甚大字而未鎸。上緱嶺,尋子晉祠。陟に轅道,入登封,出北門,齋于廟中。是夕寢既興,吏白五鼓有司請朝服行事,事已,謁新治宮,拜真宗禦容。稍即山麓,至峻極中院,始改冠服,卻車,徒從者不過十數人,輕賫遂行。是時秋清日陰,天未甚寒,晚花幽草,虧蔽岩壁,正當人力清壯之際,加有朋簪談燕之適,升高躡險,氣豪心果。遇盤石,過大樹,必休其上下,酌酒飲茗,傲然者久之。道徑差平,則腰輿以行;嶄陡甚,則芒喬以進。窺玉女窗、搗衣石,石誠異,窗則亡有。迤邐至八仙壇,憩三醉石,遍視墨跡,不復存矣。考乎三君所賦,亦名過其實。午昃,方抵峻極上院,師魯體最溢,最先到,永叔最少最疲。於是浣漱食飲,從容間躋封禪壇,下瞰群峰,乃向所而望之,謂非插翼不可到者,皆培婁焉,邑居、樓觀、人物之夥,視若蟻壤。世所謂仙人者,仆未知其有無,果有,則人世不得不為其輕蔑矣。武后封視碑故存,自號大周,當時名賢皆□姓名于碑陰,不虞後代之譏其不典也。碑之空無字處,睹聖俞記樂理國而下四人同遊,刻尤精。仆意古帝王祀天神,紀功德于此,當時尊美甚盛,後之君子不必廢之壞之也。
又尋韓文公所謂石室者,因詣盡東峰頂,既而與諸君議,欲見誦《法華經》汪僧。永叔進以為不可,且言聖俞往時嘗雲斯人之鄙,恐不足損大雅一顧。仆強諸君往焉,自峻極東南,緣險而徑下三四里。法華者,棲石室中,形貌,土木也;飲食,猿鳥也。叩厥真旨,則軟語善答,神色正。法道諦實,至論多矣,不可具道,所切當云:“古之人唸唸在定,慧何由雜;今之人唸唸在散,亂何由定。師魯、永叔扶道貶異,最為辯士,不覺心醉色怍,欽嘆忘返,共恨聖俞聞繆而喪真甚矣。是夕,宿頂上,會幾望,天無纖翳,萬里在目,子聰疑去月差近,令人浩然絶世間慮。盤桓三清,露下,直覺冷透骨發,羸體將不堪可。方即舍,張燭,具豐饌醇醴,五人者相與岸幘礻帶,環坐滿引,賦詩談道,間以謔劇,然不知形骸之累、利慾之萌為何物也。夜分,少就枕以息。
明日,訪歸路,步履無苦,昔鼯鼠窮伎能上而不能下,豈近此乎。午間,至中院,邑大夫來逆,其禮益謹。申刻,出登封西門,道潁陽,宿金店。十六日晨發,據鞍縱望,太室猶在後,雖曲,南西則但見少室。若夫觀少室之美,非由茲路則不能盡,諸邑人謂之冠子山,正得其狀。
自是行七十里,出潁陽北門,訪石堂山紫雲洞,即邢和璞著書之所。山徑極險,捫蘿而上者七八里,上有大洞,蔭數畝,水泉出焉。久為道士所占,爨煙熏燎,又涂冥其內,甚瀆靈真之境。已戒邑宰,稍營草屋于側,徙而出之。此間峰勢危絶,大抵相向,如巧者為之。又峭壁有若四字,雲「神清之洞」,體法雄妙,蓋薛老峰之比,諸君疑古苔蘚自成文,又意造化者筆焉,莫得究其本末,問道士及近居之民,皆曰向無此異,不知也。少留數十刻,會將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