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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文簡公度罷參知政事,為紫宸殿學士,即文明殿學士也。文明本有大學士,為宰相兼職,又有學士,為諸學士之首。後以文明者,真宗謚號也,遂更曰紫宸。近世學士皆以殿名為官稱,如端明資政是也。丁既受命,遂稱曰丁紫宸。議者又謂紫宸之號,非人臣之所宜稱,遽更曰觀文。觀文是隋煬帝殿名,理宜避之,蓋當時不知。然則朝廷之事,不可以不學也。
王冀公欽若罷參知政事,而真宗眷遇之意未衰,特置資政殿學士以寵之。時寇萊公在中書,定其班位,依雜學士,在翰林學士下。冀公因訴于上曰:「臣自學士拜參知政事,今無罪而罷,班反在下,是貶也。」真宗為特加大學士,班在翰林學士上,其寵遇如此。
景中,有郎官皮仲容者,偶出街衢,為一輕薄子所戲,遽前賀云:「聞君有台憲之命。」仲容立馬愧謝久之,徐問其何以知之?對曰:「今新制,台官必用稀姓者,故以君姓知之爾。」蓋是時三院御史,乃仲簡、論程、掌禹錫也。聞者傳以為笑。
太宗時,宋白、賈黃中、李至、呂蒙正、蘇易簡五人同時拜翰林學士承旨,扈蒙贈之以詩云:「五鳳齊飛入翰林。」其後呂蒙正為宰相,賈黃中、李至、蘇易簡皆至參知政事。宋白官至尚書,老于承旨。皆為名臣。
御史台故事:三院御史言事,必先白中丞。自劉子儀為中丞,始榜台中:今後御史有所言,不須先白中丞。雜端至今如此。
丁晉公之南遷也,行過潭州,自作《齋僧疏》云:「補仲山之袞,雖曲盡于巧心;和傅說之羹,實難調于眾口。」其少以文稱,晚年詩筆尤精。在海南,篇詠尤多,如「草解忘憂憂底事,花名含笑笑何人?」尤為人所傳誦。
張仆射齊賢體質豐大,飲食過人,尤嗜肥豬肉,每食數斤。天壽院風藥黑神丸,常人所服不過一彈丸,公常以五七兩為一大劑,夾以胡餅而頓食之。淳化中,罷相知安州。安陸,山郡,未嘗識達官,見公飲啖不類常人,舉郡驚駭。嘗與賓客會食,廚吏置一金漆大桶于廳側,窺視公所食,如其物投桶中。至暮,酒漿浸漬,漲益滿桶。郡人嗟愕,以謂享富貴者,必有異於人也。然而晏元獻公清瘦如削,其飲食甚微,每析半餅,以箸卷之,抽去其箸內捻頭一莖而食,此亦異於常人也。
宋宣獻公綬、夏英公竦同試童行誦經,有一行者誦《法華經》不過,問其習業幾年矣,曰十年也。二公笑且閔之,因各取《法華經》一部誦之,宋公十日,夏公七日,不復遺一字。人性之相遠如此。
樞密曹侍中利用,澶淵之役以殿直使于契丹,議定盟好,由是進用。當莊獻明肅太后時,以勛舊自處,權傾中外,雖太后亦嚴憚之,但呼侍中而不名,凡內降恩澤,皆執不行。然以其所執既多,故有三執而又降出者,則不得已而行之。久之,為小人所測,凡有求而三降不行者,必又請之。太后曰「侍中已不行矣」,請者徐啟曰「臣已告得侍中宅奶婆」。或其親信為言之,許矣,於是又降出。曹莫知其然也,但以三執不能已,亻黽亻免行之。於是太后大怒,自此切齒,遂及曹芮之禍。乃知大臣功高而權盛,禍患之來,非智慮所能防也。
曹侍中在樞府,務革僥倖,而中官尤被裁抑。羅崇勛時為供奉官,監後苑作,歲滿敘勞,過求恩賞,內中唐突不已。莊獻太后怒之,簾前諭曹,使召而戒勵。曹歸院,坐廳事,召崇勛立庭中,去其巾帶,困辱久之,乃取狀以聞。崇勛不勝其恥。其後曹芮事作,鎮州急奏,言芮反狀,仁宗、太后大驚。崇勛適在側,因自請行。既受命,喜見顏色,晝夜疾馳,煉成其獄。芮既被誅,曹初貶隨州,再貶房州。行至襄陽,渡北津,監送內臣楊懷敏指江水謂曹曰:「侍中,好一江水!」蓋欲其自投也,再三言之,曹不諭。至襄陽驛,遂逼其自縊。
宋鄭公庠初名郊,字伯庠,與其弟祁自布衣時名動天下,號為二宋。其為知制誥,仁宗驟加獎眷,便欲大用。有忌其先進者,譖之,謂其姓符國號,名應郊天。又曰:「郊,音交也,交者,替代之名也。宋交,其言不祥。」仁宗遽命改之。公怏怏不獲已,乃改為庠,字公序。公後更踐二府二十餘年,以司空致仕,完享福壽而終。而譖者竟不見用以卒。可以為小人之戒也。
曹武惠王彬,國朝名將,勛業之盛,無與為比。嘗曰:「自吾為將,殺人多矣,然未嘗以私喜怒輒戮一人。」其所居堂室弊壞,子弟請加修葺。公曰:「時方大冬,牆壁瓦石之間百蟲所蟄,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蓋如此。既平江南回,請閣門入見,榜子稱「奉敕江南勾當公事回」。其謙恭不伐又如此。
真宗好文,雖以文辭取士,然必視其器識,每禦崇政賜進士及第,必召其高第三四人並列于庭,更察其形神磊落者,始賜第一人及第,或取其所試文辭有理趣者。徐《鑄鼎象物賦》云:「足惟下正,詎聞公飠束之欹傾;鉉乃上居,實取王臣之威重。」遂以為第一。蔡齊《置器賦》云:「安天下于覆盂,其功可大。」遂以為第一人。
錢思公生長富貴,而性儉約,閨門用度,為法甚謹,子弟輩非時,不能輒取一錢。公有一珊瑚筆格,平生尤所珍惜,常置之几案。子弟有欲錢者,輒竊而藏之。公即悵然自失,乃榜于家庭,以錢十千贖之。居一二日,子弟佯為求得以獻,公欣然以十千賜之。他日,有欲錢者又竊去,一歲中率五七如此,公終不悟也。余官西都,在公幕,親見之,每與同僚嘆公之純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