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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孔子刪古詩三千餘篇,取其三百一十一篇著于經。秦、楚之際亡其六。漢興,《詩》分為四:一曰魯人申公作《訓詁》,號《魯詩》。二曰齊人轅固生作《傳》,號《齊詩》。三曰燕人韓嬰作《內·外傳》,號《韓詩》。四曰河間人毛公作《故訓傳》,號《毛詩》。三家並立學官,而毛以後出,至平帝時始列于學。其後馬融、賈逵、鄭眾、康成之徒皆發明毛氏,其學遂盛。魏、晉之間,齊、魯之《詩》廢絶,《韓詩》雖在而益微,故毛氏獨行,遂傳至今。韓嬰之書至唐猶在,今其存者十篇而已,《漢志》嬰書五十篇,今但存其《外傳》,非嬰傳詩之詳者,而其遺說時見於他書,與毛之義絶異,而人亦不信。去聖既遠,誦習各殊,至于考《風》、《雅》之變正,以知王政之興衰,其善惡美刺不可不察焉。
【禮類】
禮、樂之制,盛于三代,而大備于周。三代之興,皆數百年,而周最久。始武王、周公修太平之業,畫天下以為九服,上自天子至于庶人,皆有法度。方其郊祀天地,開明堂以會諸侯,其車旗服器,文章爛然,何其盛哉!及幽、厲之亂,周室衰微,其後諸侯漸大,然齊桓賜胙而拜,晉文不敢必請隧,以《禮》維持。又二百餘年,《禮》之功亦大矣。下更戰國,禮、樂殆絶。漢興,《禮》出淹中,後戴諸儒,共為補綴,得百餘篇。三鄭、王肅之徒皆精其學,而說或不同。夫《禮》極天地、朝廷、宗廟、凡人之大倫,可謂廣矣,雖二家殊說,豈不博哉!自漢以來,沿革之制,有司之傳,著于書者,可以覽焉。
【樂類】
三代《禮》、《樂》,自周之末,其失已多,又經秦世滅學之暴,然《書》及《論語》、《孝經》得藏孔氏之家,《易》以卜筮不禁。而《詩》本諷誦,不專在於竹帛,人得口以傳之。故獨《禮》之於六經,其亡最甚。而《樂》又有聲器,尤易為壞失。及漢興,考求典籍,而《樂》最缺絶,學者不能自立,遂並其說于《禮》家書,為五經,流別為六藝。夫樂,所以達天地之和,而飭化萬物,要之感格人神,象見功德。《記》曰:「五帝殊時,不相沿樂。」所以王者有因時製作之盛,何必區區求古遺缺。至于律呂、鐘石,聖人之法,雖更萬世,可以考也。自漢以來,樂之沿革,惟見史官之志,其書不備。隋、唐所錄,今著其存者云。
【春秋類】
昔周法壞而諸侯亂,平王以後,不復雅而下同列國,吳、楚、徐夷,並僭稱王,天下之人不稟周命久矣。孔子生其末世,欲推明王道以扶周,乃聘諸侯,極陳君臣之理。諸侯無能用者,退而歸魯,即其舊史,考諸行事,加以王法,正其是非,凡其所書,一用周禮,為《春秋》十二篇,以示後世。後世學者傳習既久,其說遂殊,公羊高、梁赤、左丘明、鄒氏、夾氏,分為五家。鄒、夾最微,自漢世已廢,而三家盛行。當漢之時,《易》與《論語》分為三,《詩》分為四,《禮》分為二,及學者散亡,僅存其一,而余家皆廢。獨《春秋》三《傳》,並行至今。初,孔子大修六經之文,獨于《春秋》,欲以禮法繩諸侯,故其辭尤謹約而義微隱。學者不能極其說,故三家之《傳》,于聖人之旨,各有得焉。太史公曰:「為人君者,不可不知《春秋》。」豈非王者之法具在乎。
【論語類】
《論語》者,蓋孔子相與弟子時人講問應答之言也。孔子卒,群弟子論次其言而撰之。漢興,傳者三家:魯人傳之,謂之《魯論》。齊人傳之,謂之《齊論》,而《齊論》增《問王》、《知道》二篇,今文無之。出於孔子壁中者,則曰《古論》,有兩《子張》。是三家者,篇第先後,皆所不同。考今之次,即所謂《魯論》者也。
【小學類】
古者教學之法,八歲而入小學,以習六甲、四方、書數之藝,至于成童而後授經,儒者究極天地、人神、事物之理,無所不通,故其學有次第,而後大成焉。《爾雅》出於漢世,正名命物,講說者資之,於是有訓詁之學。文字之興,隨世轉易,務趨便省,久後乃或亡其本,《三蒼》之說始志字法,而許慎作《說文》,於是有偏旁之學。五聲異律,清濁相生,而孫炎始作《字音》,於是有音韻之學。篆、隷、古文,為體各異,秦、漢以來,學者務極其能,於是有字書之學。先儒之立學,其初為法未始不詳而明,而後世猶或訛失,故雖小學,不可闕焉。
【正史類】
昔孔子刪《書》,上斷《堯典》,下訖《秦誓》,著為百篇。觀其堯、舜之際,君臣相與吁俞和諧于朝而天下治。三代已下,約束賞罰,而民莫敢違。考其典、誥、誓、命之文,純深簡質,丁寧委曲,為體不同。周衰史廢,《春秋》所書,尤謹密矣。非惟史有詳略,抑由時君功德薄厚,異世而殊文哉。自司馬氏上采黃帝,迄于漢武,始成《史記》之一家。由漢以來,千有餘歲,其君臣善惡之跡,史氏詳焉。雖其文質不同,要其治亂興廢之本,可以考焉。
【編年類】
昔春秋之後,繼以戰國,諸侯交亂,而史氏廢失,策書所載,紀次不完。司馬遷始為紀、傳、表、志之體,網羅千載,馳騁其文,其後史官悉用其法。《春秋》之義,書元最謹,一時無事,猶空書其首月,以謂四時不具則不足成年,所以上尊天紀,下正人事。自晉荀悅為《漢紀》,始復編年之體,學徒稱之。後世作者,皆與正史並行雲。
【實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