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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丈人遭亂世而農隱,而子路以為無議,以為亂倫;然則孔子所謂無道則隱非耶?《論語》之文,此為難解。
寺人勃,晉文公之讎也。及即位而見之,初不肯見,既而見之曰:「不見者,是吾噁心也,吾請去之。」人孰無噁心,皆能去之。則為善人矣。
宋鄂州知州羅願,以父汝楫為御史時,常附榛檜論岳武穆,不敢入武穆廟。一日,自念吾政善,姑往祀之,再拜遂卒。鄂州廩廩為乾道、淳熙間名臣,其卒,朱子尤痛惜之,恨未見其止。鄂人感其德,為之圖像以祀。歐陽宜諸曰:「願素行無愧於侯,其卒也,未必侯所為。意者善惡之報,不于其身,則于其子孫。欒盈非為汰,而受欒之惡,以殺其身,亦理之或然者。」予謂羅公賢者,以其父之搆陷武穆,而又近於其廟,愧恨不敢入,五內切剝久矣。一旦瞻其遺像,大命遂傾。惜哉!小人之子孫,惟宜愚不肖耳;稍賢智則其苦皆若鄂州,求死不得也。
按:元鄭師山玉序《鄂州小集》,以為南渡後文章有先秦、西漢之風者,新安二羅。大羅名頌,嘗知郢州,小羅名願,即鄂州也,字端良,號存齋,乾道二年進士。《爾雅翼》即其所著也。
宋太祖出兵下江南,後主遣其臣徐鉉來,將以口舌勝。趙普屢請擇館伴鉉,乃中批差三班院下名使臣以往。鉉反覆問之,其人聲喏,言不識字而已,鉉無如之何也。即此一事,太祖之智過普遠矣。所謂無言誰敢酬,可為處世之法。
◎王維王縉同名
《唐書》宰相世系,出琅邪文憲公儉後者,有蘭州刺史景,景子縉,秘書郎。好丞昱,昱子維。此別一維、縉也。又河東王氏,始趙州司馬儒賢,儒賢子揚州司馬知節,知節子協律郎冑,冑子汾州司馬處廉。處廉子五人:長維,字摩詰,尚書右丞;次縉,字夏卿,相代宗;又次糹單,江陵少尹;次弦;次糹,太常少卿。又太原王氏,始右武衛大將軍靖,靖子右金吾衛大將軍瑰,瑰子縉,太子詹事,為雁門郡王智興之父,太原節度使宰之祖。又別一王縉也。宋王縉,嚴州人,官右司諫,忤秦檜者。凡四王縉。
◎邢太仆
吾鄉太仆邢公子願
侗,以書法文章名神宗朝,然其行誼甚高。初知南宮縣,同年渭南南公
憲仲,工書居益之父,為棗強令,會御史按真定,皆在郡候察,而南公病歿,後事一無所備。先生直入白御史曰:「南棗強死,無為經紀後事者,某願請旬日之假,馳往治喪,畢事後,赴郡聽察。幸甚!」御史素重公名,許之,竟為停察事,聽往治喪。至今南氏子孫感公高誼不忘。御史亦賢者,惜逸其姓字。
◎左公逸事
左公
懋第居親喪,至孝,不出戶者三年,拈慎終追遠題文,讀者無不泣下。一日,縣令夢天帝榜其門云:「大孝格天。」又其從弟某家,有狐為祟,先生時在京師,家書偶及之。先生覆書云:「邪不幹正,可善諭遣之。」書未至,一日狐忽語家人云:「公在都諭我使去,我何敢留?」遂無他。公浩然之氣,通乎鬼神如此。
◎左公母
徐烈母,寧海州儒家女,萊陽左公母也,知書,有大節。明崇禎甲申,左公銜命督餉江左,母居京師。三月,京師陷,公從兄吏部郎懋泰以車載母,間道東歸,而身與張尚書
忻、郝侍郎
晉徒步以從。至白溝河,仰天嘆曰:「嗚呼!此張公叔夜絶吭處也。」呼懋泰前,責以不能死國,吾婦人,身受國恩,不能草間偷活,寄語吾兒勉之,勿以我為念。又見二公責之曰:「公,大臣也,除一死外,無存身立命處,二公勉之。」言訖而死。蓋出都不食已數日矣。與左公之死相距僅一載。萊陽宋孝廉林寺
璉為予說。
◎朱子論蘇王
孔文仲,號正人,而攻伊川至謗為五鬼之魁。朱子以蜀洛之故,甘心蘇氏。更有甚焉,其與汪尚書書云:「蘇氏之學,害天理,亂人心,妨道術,敗風教,不在王氏之下。其徒若秦觀、李チ,皆浮誕輕佻,士類不齒。」云云。至其推尊張浚,全以南軒交誼。甚矣!不黨之難也。可嘆!
◎李忠定公
周益公云:「淳熙末,李忠定諸子皆不存。其侄申之進公奏議,請謚于朝。孝宗似未習其人,予為歷陳本末。上曰:『張浚比耶?』有司請以『忠定』易名,制曰『可』。」嗚呼!忠定豈浚之比哉!孝宗賢君,忠定名臣,同時而不相知如此。則忠定在紹興中,其棄置屏斥,不亦宜乎!
◎二蔡後
文丞相云:「莆中有二蔡。其一派出君謨,其一派出京、卞。京、卞子孫慚其先人所為,多自詭為君謨後。」予頃見《江右齒錄》,分宜相子孫中式者,竟不列其高祖名爵。孝子慈孫,百世不改。可畏哉!
◎牧齋詩傳
錢宗伯牧齋作《列朝詩傳》,本仿《中州集》,欲以庀史,固稱淹雅;然持論多私,殊乖公議。略舉一二:如徐有貞、陸完,以桑梓之故,一則稱其文武兼資;一則舉其功在社稷。欲以一手掩萬古人耳目,可乎哉?李文鳳《月山叢談》云:徐有貞力主南遷之議,及貞性險賊云云。今吳人舉其鄉望名臣,以有貞為稱首。上自王濟之,下及今時能言之士,莫不皆然。後世宜有公論,固不始於牧齋也。
◎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