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頁
三月朔日,延安郡王傭,立為太子,賜名煦,皇太后高氏權同處分軍國重事。越五日,神宗駕崩,年三十有八。總計神宗在位,改元二次,共十八年。太子煦即皇帝位,尊皇太后高氏為太皇太后,皇后向氏為皇太后,帝生母德妃朱氏為皇太妃,是為哲宗皇帝。追尊先帝廟號曰神宗,葬永裕陵。晉封叔顥為揚王,頵為荊王,弟佶為遂寧郡王,佖為太寧郡王,俁為咸寧郡王,似為普寧郡王,尚書左仆射王珪為岐國公,潞國公文彥博為司徒,王安石為司空,余官一律加秩,賜致仕各官服帶銀帛有差。
太皇太后首先傳旨,遣散修京城役夫,止造軍器,及禁庭工技,戒中外無苛斂,寬民間保甲馬,人民歡悅。王珪等並未預聞,及中旨傳出,方得聞知。一經出手,便見高後賢明。過了數日,復下詔道:
先皇帝臨禦十有八年,建立政事以澤天下,而有司奉行失當,幾于煩擾,或苟且文具,不能布宣實惠,其申諭中外協心奉令,以稱先帝惠愛元元之意!
這詔一下,都中卿大夫,已知太皇太后的命意,是欲改煩為簡,易苛從寬了。蔡確恐朝政一新,自己或致失位,遂因上朝議政時,面奏太皇太后,請復高遵裕官。看官道遵裕是何人?乃是太皇太后的從父。蔡確此奏,明明是藉此求媚,固寵希榮的意思。真會獻諛。太皇太后偏淒然道:「靈武一役,先皇帝中夜得報,環榻周行,徹旦不能寐,自是驚悸,馴至大故。追原禍始,實自遵裕一人。先帝骨肉未寒,我豈敢專徇私恩,不顧公議麼?」理正詞嚴。確惶悚而退。太皇太后又詔罷京城邏卒,及免行錢,廢浚河司,蠲免逋賦,驛召司馬光、呂公著入朝。
光居洛十五年,田夫野老,無不尊敬,俱稱為司馬相公;就是婦人女子,亦群仰大名。神宗升遐,光欲入臨,因自避猜嫌,不敢徑行。適程顥在洛,勸光入京,光乃啟程東進,將近都門,衛士見光到來,均額手相慶道:「司馬相公來了!司馬相公來了!」兩語重疊,益饒意味。沿途人民,亦遮道聚觀,各朗聲道:「司馬相公,請留相天子,活我百姓,勿遽歸洛。」光見他一唱百和,反覺疑懼起來,竟從間道歸去。太皇太后聞他入都,正要詢問政要,偏待久不至,乃遣內侍梁惟簡馳問。光請大開言路,詔榜朝堂。至惟簡覆命,蔡確等已探悉光言,先創六議入奏,大旨是:「陰有所懷,犯非其分,或扇搖重機,或迎合舊令,上則僥倖希進,下則眩惑流俗,有一相犯,立罰無赦。」太皇太后見了此議,又遣使示光。光憤然道:「這是拒諫,並非求諫;人臣只好不言,一經啟口,便犯此六語了。」乃具論以聞。太皇太后即改詔頒行,言路才得漸開。
嗣召光知陳州,並起程顥為宗正寺丞。顥正擬就道,偏偏二豎纏身,竟爾去世。顥與弟頤受學周門,以道自樂,見二十四回。平時有涵養功,不動聲色。既卒,士大夫無論識否,莫不銜哀。文彥博採取眾論,題顥墓曰「明道先生。」惟光受命赴陳州,道經闕下,正值王珪病死,輔臣等依次遞升,適空一缺。太皇太后即留光輔政,命為門下侍郎。蔡確等只恐光革除新法,又揭出三年無改的大義,傳佈都中。光獨指駁道:「先帝所行的法度,如果合宜,雖百世亦應遵守,若為王安石、呂惠卿所創,害國病民,須當亟改,似救焚拯溺一般。況太皇太后以母改子,並不是以子改父哩。」與強詞奪理者不同。
眾議自是少息。
太皇太后又召呂公著為侍讀,公著自揚州進京,擢授尚書左丞。京東轉運使吳居厚,前繼鮮于侁後任,大興鹽鐵,苛斂橫徵,至是被言官交劾,謫置黃州,仍用鮮于侁為轉運使。司馬光語同列道:「子駿甚賢,不應復使居外,但朝廷欲救京東困弊,非得子駿不可。他實是個一路福星呢。當今人才甚少,怎得似子駿一百人,散佈天下呢!」原來子駿即侁表字,侁既到任,即奏罷萊蕪、利國兩冶,及海鹽依河北通商,人民大悅,有口皆碑。於是司馬光、呂公著兩人,同心輔政,革除新法,罷保甲,罷保馬,罷方田,罷市易,削前市易提舉呂嘉問三秩,貶知淮陽軍,呂黨皆坐黜,並謫邢恕出知隨州。越年,改為元祐元年,右司諫王覿,極論蔡確、章惇、韓縝、張璪等朋邪害正,章至數十上。右諫議大夫孫覺,侍御史劉摯,左司諫蘇轍,御史王岩叟、朱光庭、上官均,又連章劾論確罪,乃免確相位,出知陳州。當下擢司馬光為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呂公著為門下侍郎,李清臣、呂大防為尚書左右丞,李常為戶部尚書,范純仁同知樞密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