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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石執政以來,未逾數月,操管商權詐之術,與陳升之合謀,侵三司利權,開局設官,分行天下,驚駭物聽。近復因許遵妄議,定按問自首之法,安石任偏見而立新議,陛下不察而從之,遂害天下大公。先朝所立制度,自宜世守勿失,乃妄事更張,廢而不用,如此奸詐專權,豈宜處之廟堂,致亂國紀?願早罷逐,以慰天下。曾公亮畏避安石,陰自結援以固寵,趙 則括囊拱手,但務依違,皆宜斥免,臣等為國家安危計,故不憚刑威,冒瀆天聽,伏冀明斷施行。
疏上,安石奏貶琦監處州鹽酒務,顗監衢州鹽稅,並拘述獄中。司馬光等上疏力爭,乃將述貶知江州。琦、顗照安石議,貶謫浙東。殿中侍御史孫昌齡,同判刑部丁諷,審刑院詳議官王師元,皆坐述黨忤安石,謫徙有差。還有龍圖閣學士祖無擇,與安石意見不同,亦遭黜逐。正是:
黜陟不妨由我主,綱常何必為人拘?
既而三司條例司官蘇轍,亦被謫為河南府推官,欲知蘇轍如何得罪,容至下回表明。
第三十七回 韓使相諫君論弊政 朱明府尋母竭孝思
卻說蘇轍系安石引用,在三司條例司中,檢詳文字。安石欲行青苗法,為轍所阻,數旬不言。嗣由京東轉運使王廣淵,上言農民播種,各苦無資,富家得乘急貸錢,要求厚利,乞留本道錢帛五十萬,貸民取息,歲可獲利二十五萬。安石覽到此文,不禁喜躍道:「這便是青苗法呢,奈何不可行?」遂亟召廣淵入都,與商青苗法。廣淵一口贊成。安石乃奏請頒行,先從河北、京東、淮南三路開辦,逐漸推廣。有旨報可,自是從前常平通惠倉遺制,盡行變更。蘇轍仍力持前說,再三勸阻,又與呂惠卿論多不合。惠卿遂進讒安石,謂轍有意阻撓。安石大怒,欲加轍罪。還是陳升之從旁勸解,乃罷轍為河南府推官。安石復薦惠卿為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司馬光謂:「惠卿儉巧,心術不正,安石誤信惠卿,因致負謗中外,如何可以重用?」神宗不從,竟依安石所請。首相富弼,見神宗信任安石,料想不能與爭,託病求去,乃出判亳州,擢陳升之同平章事。
升之就職後,神宗問司馬光道:「近相升之,外議如何?」光對道:「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曾公亮晉江人,陳升之,建陽人,俱屬閩地。二參政皆楚人,王安石,臨川人,趙 西安人,俱屬楚地。他日援引親朋,充塞朝堂,哪裡能培植風俗呢?」神宗道:「升之頗有才智,曉暢民政。」光又道:「才智非不可用,但必須旁有正士,隱為監製,方能無患。」神宗又問及王安石,光答道:「外人言安石奸邪,未免過毀,但他性太執抝,不明事理,這也是一大病呢。」評論確當。神宗始終不聽。
陳升之既經入相,頗欲籠絡眾望,請罷免三司條例司。這便是才智的見端。安石以為負己,又同他爭論起來。升之稱疾乞假,安石遂引樞密副使韓絳,制置三司條例。安石每奏事,絳亦隨入。常奏稱安石所陳,無不可用,安石大得臂助。絳覆上言:「青苗法便民,民間多願貸用,乞遍下諸路轉運使施行!」於是詔置諸路提舉官,執掌貸收事件。提舉官多方迎合,以多貸青苗錢為功,不論貧富,隨戶支配。又令貧富相兼,十人為保首。王廣淵在京東,分民戶為五等,上等戶硬貸錢十五千,下等戶硬貸錢一千,到限不還,即着悍吏敲比征呼,民間騷然。廣淵入奏,反說百姓歡呼感德。諫官李常,御史程顥,劾論廣淵強為抑配,掊克百姓,神宗不報。河北轉運使劉庠,不放青苗錢,奏稱百姓不願借貸,神宗又不報。安石反恨恨道:「廣淵力行新法,偏遭彈劾,劉庠欲壞新法,不聞加罪,朝事如此,尚可望富強麼?」依了你,反要貧弱,奈何?橫渠人張載,與河南程顥、程頤兄弟,素相友善,平居共談道學,歸本六經。及出為邑宰,不假刑威,專務敦本善俗,民化一新。御史中丞呂公著,登諸薦牘,當由神宗召見,問以治道。載對道:「為政必法三代,否則終成小道呢。」時安石方倡言古道,神宗亦有心復古,聽了此言,還道張載亦安石一流,即留他在朝,命為崇文院校書。哪知張載所說的古法,與安石不同。他見安石託古病民,料難致治,竟稱疾辭去。潔身自好,足稱明哲。
前參政張方平,服闋還朝,應三十五回。受命為觀文殿大學士判尚書省,安石以方平異己,極力排擠,因出知陳州。及陛辭,極言新法弊害,神宗亦憮然動容,隨即召為宣徽北院使。又事事受安石牽制,堅請外調,乃復出判應天府。時已熙寧三年了。河北安撫使韓琦忽上疏請罷青苗法,略云:
臣準散青苗,詔書務在惠小民,不使兼併乘急,以邀倍息,而公家無所利其入。今所列條約,乃自鄉戶一等而下,皆立借錢貫數,三等而下,更許皆借。且鄉戶上等,並坊郭有物業者,乃從來兼併之家,今令借錢一千,納一千三百,是官自放錢取息,與初詔相違。又條約雖禁抑勒,然不抑勒,則上戶必不願請,下戶雖或願請,請時甚易,納時甚難,將必有督索同保均賠之患。陛下躬行節儉以化天下,自然國用不乏,何必使興利之臣,紛紛四行,以致遠邇之疑哉?乞罷諸路提舉官,第委提刑點獄,依常平舊法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