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彌道:「佛奴無禮,檀越受驚了。」
英瓊勉強支持,站起身來問道:「適纔我在山頂上,被一大雕將我抓到此間。這是什麼所在?我是如何脫險?小師父可知道?」
那小沙彌合掌笑道:「女檀越此來,乃是前因。不過佛奴莽撞,又恐女檀越用暗器傷它,累得女檀越受此驚恐。家師現在雲巢相候,女檀越隨我進見,便知分曉。」
這時英瓊業已看清這個所在,端的是仙靈窟宅,洞天福地。只見四面俱是靈秀峰巒,天半一道飛瀑,降下來匯成一道清溪。前面碧岑之旁,有一棵大楠樹,高只數丈。樹身卻粗有一丈五六尺,橫枝低極,綠蔭如蓋,遮蔽了三四畝方圓地面。樹後山崖上面,藤蘿披拂,許多不知名的奇花生長在上面。
綠苔痕中,隱隱現出兩個方丈大字。英瓊雖然神思未定,已知道此間決無凶險,便隨那小沙彌直往樹前走來。見那樹身業已中空,樹頂當中結了一個茅棚。心想:「這人在這大樹頂上住家,倒好耍子。」
及至離那山崖越近,那「凝碧」兩個摩崖大字越加看得清楚。忽然想起白眉毛和尚所留的紙條,不禁脫口問道:「此地莫非就是凝碧崖麼?」
那小沙彌笑答道:「此間正是凝碧崖,家師因恐令尊難以尋找,特遣佛奴接引。不想竟把女檀越請來,請見了家師再談吧。」
英瓊聞言,又悲又喜:喜的是上天不負苦心人,凝碧崖竟有了下落;悲的是老父染病在床,又不知自己去向,怕他擔心加病。事到如今,也只好去見了那和尚再作計較。一面想,一面正待往樹心走進時,忽聽一聲佛號,聽去非常耳熟。接著面前一晃,業已出現一人,定睛看時,正是峨嵋縣城內所遇的那位白眉毛高僧。
英瓊福至心靈,急忙跪倒在地,眼含痛淚,口稱:「難女英瓊,父病垂危。懇求禪師大發慈悲,施展佛法,同弟子一起上去,援救弟子父親要緊。」
那白眉和尚答道:「你父本佛門中人,與老僧有緣。想將他度入空門,才留下凝碧地址,特意看他信心堅定與否。後來見他果然一心皈依,真誠不二,今日才命佛奴前去接引。佛奴隨我聽經多年,業已深通靈性,特意把你帶到此地同老僧見面。你父之病,原是感冒風寒,無關緊要。這有丹藥,你帶些回去與汝父服用,便可痊癒。病癒之後,我仍派佛奴前去接引到此,歸入正果便了。」
英瓊聞言,才知那雕原是這位老禪師家養的。這樣看來,老父之病定無妨礙。他既叫帶藥回去,必有上升之法。果然自己父親之見不差,這位老禪師確是仙佛一流。
英瓊叩頭已畢,重又跪求道:「弟子與家父原是相依為命,家父承師祖援引,得歸正果,實是萬千之幸。只是家父隨師祖出家,拋下弟子一人,伶仃孤苦,年紀又輕,如何是了?還望師祖索性大發慈悲,使弟子也得以同歸正果吧。」
那高僧笑道:「你說的話談何容易?佛門雖大,難度無緣之人。況且我這從不收女弟子,你根行稟賦均厚,自有你的機緣。我所留偈語,日後均有應驗。糾纏老僧,與你無益。快快起來,打點回去吧。」
英瓊見這位高僧嚴詞拒絶,又惦記著洞中病父,不敢再求,只得遵命起來。又問師祖名諱,白眉和尚答道:「老僧名叫白眉和尚。這凝碧崖乃是七十二洞天福地之一,四時常春,十分幽靜,現為老僧靜養之所。你這次回去,遠隔萬丈深潭,還得借佛奴背你上去。」
那旁小沙彌聞言,忽然嘬口一呼,其聲清越,如同鸞△之一般。
一會工夫,便見碧霄中隱隱現出一個黑點,漸漸現出全身,飛下地來。正是那只金眼雕,口中著一支金鏢、三枝弩箭,兩支鐵爪上抓了一把刀、一把劍,俱是英瓊適纔失去之物。那雕放下兵刃暗器,便對英瓊呱呱叫了兩聲。
這時英瓊細看那雕站在地下,竟比自己還高,兩目金光流轉,周身起黑光,神駿非凡。見它那般靈異,更自驚奇不止。那雕走向白眉和尚面前,趴伏在地,將頭點了幾點。
白眉和尚道:「你既知接這位孝女前來,如何叫她受許多驚恐?快好好送她回去,以贖前愆,以免你異日大劫臨頭,她袖手不管。」
那雕聞言,點了點頭,便慢慢一步一步地走向英瓊身旁蹲下。白眉和尚便從身旁取出三粒丹藥,付與英瓊。說道:「此丹一粒治你父病,那兩粒留在你的身旁,日後自有妙用,以獎你的純孝。現在各派劍仙物色門人,你正是好材料,不久便有人來尋你。」
英瓊正要答言叩謝,一轉眼間,白眉和尚已不知去向,只得朝著茅棚跪叩了一陣。那小沙彌取過一根草索,系在那雕頸上,叫英瓊把兵刃暗器帶好,坐了上去。
這番不比來時,一則知道神鵰與白眉和尚法力;二則父親服藥之後就要痊癒,還可歸入正果。真是歸心似箭,喜氣洋洋,一絲一毫也不害怕。
英瓊當下謝別小沙彌,坐上雕背。一手執定草索,一手緊把著那雕翅根,一任它健翮沖霄,破空而起。眨眨眼工夫,下望凝碧崖,已是樹小如芥,人小如蟻。那雕忽然回頭朝著英瓊叫了兩聲,停止不進。英瓊急忙抬頭往上下左右看時,只見頭上一個伸出的山崖,將上行的路遮絶,只左側有一個數尺方圓的小洞。
知道那雕要從這洞穿過,先警告自己。忙將雙手往前一撲,緊緊抱著那雕兩翼盡頭處,再用雙腳將雕當胸夾緊。那雕這才收攏雙翼,頭朝上,身朝下,從洞中穿了上去。適纔下來時,是深不見底;如今上去,又是望不見天,白茫茫盡被雲層遮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