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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道你也不能知我,何況他人?”瓊華笑道:「我講得這麼透澈,怎說還不能知你呢?」子玉道:「別人講些糊塗話,也由他,你是不應該講的。現在相貌還有些..」便住了口,瓊華道:「口惡,那你就應該..」住了口,不說下去。子玉看了瓊華,瓊華也看了子玉。子玉只得陪笑道:「這事也不用講他,橫豎久後自知,也不須分辯的。我今日見着度香,說他夫人要請你去賞菊花,還請庸庵與劍潭的夫人,並眾相好的夫人。你去不去呢?」瓊華道:「我不去罷。」子玉道:「為什麼不願去?」瓊華道:「一來我也才過來,還沒有滿月。二來也要等太太吩咐,如太太去,我就跟了去。」子玉道:「他們不請太太,單請你們一輩人。度香並說他夫人講的,日子還沒有定,要一家一家去問明了,都高興來,要全到,不准少一個,還要沒有大風的日子。若有一個不高興,再改期,所以預先要問定了。」瓊華道:「且看我們姐姐、嫂嫂怎樣,他們若都去,我也去,如有不去的,我也就不去了。」子玉恐他再問琴言的事,盡找些閒話與他談。瓊華明知子玉心事,也不忍再問,教他難為情了。正是:魚水深情,風凰良匹;曾經滄海難為水,願作鴛鴦不羡仙。下卷要詳敘琴言在路景況,且俟細細分解。
第五十五回
鳳凰山下謁騷壇翡翠巢邊尋舊塚
話說琴仙出京之後,一路相思,涕零不已。十八站旱路到了王家營,渡了黃河,在清江浦南河賃店住了。寫了江船,做了旗子,制了銜牌,耽擱了三日。道翁于漕河兩院都是相好,一概不驚動了,沒有往拜。道翁有個長隨叫劉喜,為人老實忠厚,四十多歲,跟隨了五六年,跟過江寧侯石翁太史,善於烹調,如今叫他伺侯琴仙。這劉喜正是個老婆子一樣,饑則問食,寒則問衣,琴仙甚得其力。開船之後,三天到了揚州。道翁怕那些商人纏擾,要來求詩求畫,請吃酒,請聽曲,便不上岸。
但要等過關,只得在關口等候。
是日一早想著平山堂,要帶琴仙去逛逛,便在船上吃早飯,叫劉喜去僱了一個小船,從小南門沿河繞西門而去。此日幸喜涼爽,天陰陰的沒有太陽。琴仙看那一灣綠水,萍葉參差,兩岸習習清風,吹得羅衫滉漾,甚是有趣。行了數里,見一個花園,圍牆半倒,樓屋全欹,古木鴉啼,繁陰蟬噪,正是:朱樓青瑣聲歌地,蔓草荒榛瓦礫常道翁道:「這是小虹園。我當日在此與諸名士虹橋修禊,眼見琳宮梵宇,瑤草琪花,此刻成了這個模樣,令人可感。前面還有個大虹園,也差不多,略還好些。」琴仙道:「若論這個園,當年只怕也與怡園彷彿。」道翁道:「那本來不及怡園,若能兩園相併,再連到平山堂,就比得上怡園了。」過了一會,又見滿地的靈石,尚有堆得好好的幾座,其餘坍的坍,倒的倒, 滾滿一地。又見幾處樓閣,有倒了一角的,有只剩幾根柱子豎著的,看了好不淒涼。過了一座石橋,上面題着虹橋兩字。那邊岸上,又有個花園,雖然略好些,尚未倒敗,但那些洞房曲檻,當年涂澤的想必是些青綠朱丹,如今都成了一樣顏色,是個白慘慘的死灰色。園中高處,也望得見樓上的窗子,十二扇的只有七八扇,還有脫了半邊,斜掛在上面。惟有樹木茂盛,密層層的望不見天,那些鳴蟬嘶得聒耳可厭,倒過了好一會才過完。便又過了一座石橋,三面皆通,署名為蓮花橋,甚是完整。河面略寬了些,兩岸綠柳陰中露出幾處紅牆梵剎來,儼然圖畫。又見有幾處酒簾飄漾,曲徑通幽。琴仙遊覽不荊忽見前面有兩個遊船來,琴仙舉眼望時,只見有兩個人光了脊樑,都是皤皤大腹。那一個船坐著兩個婦人,濃妝艷飾,粉黛霪霪。琴仙忽見他義父低着頭看水,把扇子遮了臉,不知何意。琴仙又見那兩個婦人都眼澄澄望着他,一個還對他笑盈盈的。兩船緊挨他的船身過去,兩個婦人越看得認真,倒像要與他說話一般。琴仙不好意思,低了頭望着別處。船過去時,琴仙身上忽然打來一樣東西,吃了一驚,掉在船板上,看時是一方白絹,包着些果子。道翁一笑,拾起來解開,是些枇杷、楊梅、菱、藕、桃、梨之類。琴仙還不知從何處打來,問道翁這包從那裡掉下來的,道翁道:「是那船上拋過來與你的,這倒成了安仁擲果了。」琴仙方明白是兩個婦人送給他的,臉便紅起來。道翁道:「這也不必管他,他既送來,也是他的好意,擾了他便了。」自己倒先吃了一個枇杷,琴仙終不肯吃。道翁道:「方纔這兩人,是鹽商家的夥計,認得我,我怕他們見了回去講,又要來纏擾。幸他們沒有見着。」船到了一處,道翁同了琴仙上去逛了。琴仙見是個廟,進了山門,有個小小的園,也有闌干亭子,中間三間廳屋,寫着平湖草堂。逛了一逛,也 沒有甚意思,便又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