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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華笑道:「單靠幾句詩中用麼?」佩秋道:「二姑娘從前那些詩,我見你還要叫你哥哥改。不是我說,你哥倒未必做得出來。若做得出來,不至三場就被貼了。」蓉華笑道:「這句話給哥哥聽見,他是要不依你的。」佩秋笑道:「我是沒有學過做詩,但我前日聽他們說杜少陵的《北征》、韓昌黎的《南山》,我將他翻出來看時,用的都是險韻。二位姑娘,我倒考你一考罷,你們說《北征》多少韻?」蓉華笑道:「這倒被你考倒了,你是數了來難人的,我卻沒有數過,而且我也記不全。」
瓊華道:「《北征》好像七十韻。」佩秋道:「你記得他有幾個重韻在裡頭?」瓊華道:「若說重韻,也只有一個日字,第三韻『朝野少暇日』,與二十七韻『嘔泄臥數日』,這是的的確確是重的。」佩秋笑道:「還有『往者散何卒』與『幾日休練卒』,與後『佳氣上金闕』,下又是『灑掃數不闕』,雖是一字兩用,也要算重的。」瓊華道:“這不好算重,一個是闕門的闕,一個是闕略的闕,不過音同罷了,如何算得重韻?
至于卒字韻更不是重。『至尊尚蒙塵,幾日休練卒』之『卒』, 乃是兵卒。『潼關百萬師,往者散何卒』,此『卒』字,讀促音,乃散何卒然之速也,韻本兩收。”蓉華道:「妹妹實在好記性。我只記得幾句,最佳的是『瘦妻面復光,痴女發自櫛』,還『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歸美明皇,其意正大,不高於劉禹錫之『官軍誅佞幸,天子舍妖姬』,白樂天之『六師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麼?至于《南山》詩,我雖看過,但一句也不記得,佶屈聱牙的,如何唸得?且字又難認,嫂嫂你倒記得清麼?」佩秋道:“我原是查了來,故意考你們的。
若要念熟他,如何唸得熟呢?且有一百韻之多,而字又難認。”
瓊華道:「你數錯了。《南山》詩一百零二韻,內中一個重韻也沒有,真與《子虛》、《上林》一樣,非大力量不能。」
佩秋道:「你說沒有重韻,我說也有一韻,『嘗升棠丘望,戢戢見相‧‧。』又云:『或散若瓦解,或赴若輻‧‧。』不是兩個‧‧字?」瓊華笑道:「你又論錯了。『或赴若輻‧‧』的‧‧字,雖刻的是三點水,其意是輻‧‧之輳,是車字旁。我要請問嫂嫂,鳥獸的獸字去了犬旁,是讀什麼字?」佩秋笑道:「有這個字,相還是獸字。」瓊華笑道:「不是,是畜字,音嗅字。你不記得『因緣窺其湫,凝湛‧s陰獸。』註:獸,畜產也。大約也是蛟龍所生的子,如蟲的子為蝦一樣的光景。」蓉華道:「可惜你不能去考,你若去考時,倒是必取的。這些詩都能這麼爛熟,真是虧你。」瓊華笑道:「我卻倒是因出了這兩個題目,新近才看熟的。」蓉華道:「你拿那《南山》詩來給我瞧瞧。」瓊華找了出來,蓉華看了兩句,數了一數,問瓊華道:「第七韻是什麼字?」瓊華笑道:「那裡有這種問法?就算熟極的,也不能記得第幾韻是什麼字。等我數下去。」即一韻一韻的念出來,笑道:「是瘦字。」佩秋道:「這實在難為他了,背得這麼熟,想姑娘和韻是必定和得出來的。」瓊華道:「這一百二 韻,字雖難些,倒容易用。那《北征》詩,方纔姐姐說的『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這個『妲』字就難用得很,不知他們考上的是怎樣用。姐夫、哥哥的也是用妲姬的妲字,大概除了這個,也無二用了。」佩秋笑道:「只要問二姑爺,就知用法了。」瓊華臉上一紅,不言語。佩秋道:「將來二姑爺過門第一天,就教二姑爺要背清了詩韻進房,不然關了房門,教他跪在門外,別要理他,好叫他知道咱們女人中也有個博學的呢。」
蓉華笑起來。瓊華更覺含羞,停了一停,說道:「想是我哥哥跪過的。」佩秋笑道:「可惜我不配,若配時,你哥哥自然也要跪了。」蓉華道:「日子快了,我們姐妹也不能常在一處了。妹妹是個有福氣的,不比我們。」又說道:「看看你外甥再來。」便出去了,佩秋也同了出去。瓊華暗想道:「姐姐一肚子的牢騷,這也難怪他。但姐夫這樣才學,終要高發的,不過遲早些罷了。」又想:「自己的郎君才得十九歲,已能如此,真是難得。但聽得從前有個什麼琴言,害他病過幾場,如今不知這琴言又怎樣了。」卻說王文輝定了九月十九日吉期,顏夫人寫了家信,說子玉已中宏詞,又即完姻,一切交與仲清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