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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說得熱閙,那曉得徐子云同蕭次賢,早巳轉到隔壁套間內,竊聽得逼真,把門一推,子云、次賢走將出來,琴言一見,羞得紅了臉,就背轉身坐了。子云道:「玉儂還怪我不怪我?」
琴言低頭不語,子云道,“就算我錯了一句話,也是無心之言。
況且你又不是女孩子,怕什麼配對不配對,難道真把你配了梅庾香不成?”說得次賢、寶珠都笑起來。寶珠道:「不要說了,他已經明白過來了。我們何不去請了庾香來與他見一見。」子云道:「知道是他不是他,我自有道理。」寶珠、琴言即在怡園吃了晚飯,坐到二更而回。
次日,子云即去拜望子玉,彼此道了些景仰渴想的話,就約定於十九日晚間一敘。出來順道到王恂、劉文澤、史南湘等處看望,俱未晤見。回來想道:「這梅庾香果然名不虛傳,玉儂又屬意於他,將來見了面,不消說是他的人了。」又想這:“玉儂的脾氣,差不多的人都猜摸不着,倘或一言不合,就可以決絶的。即使梅庾香是個多情人,也未必能像我這樣體貼。
據瑤卿說來,與玉儂改了名字,他全然不知,可見素未浹洽。
就看過一齣戲,想來也不過賞識他的相貌,未必心上只有這個琴言,我倒要試他一試。”又想道:「若是十九那一天,竟叫玉儂陪酒,他初次見面,就是彼此有心也難剖說,旁人也看不出來。我如今用個移花接木之計,先把玉儂藏了,另覓一個像玉儂的人,用言打動他,看他如何,自然就試出來了。」主意已定,即向次賢、寶珠說知。
到了十九日這一日,一切安排停當。申刻時候,梅子玉到了怡園,主人迎接,進了梅崦。這梅崦是園中名勝,且值梅花盛開,在大山之下,梅林叢中,有數十間分作五處,屋圍着花,花圍着屋,層層疊疊,望之林屋不分。
內中陳設古玩,不能細說。只覺人在花中,不數羅浮仙境,真人間香雪海也。
居中一所是個梅花心,以五間並作一間,復間作五處,上懸一塊匾額,就是”梅崦”二字。兩旁一副對聯是:梅花萬樹鼻功德,古屋一山心太平。中懸着林和靖的小像,迎面擺一張雕梅花的紫檀木榻。榻上陳着一張古錦囊的瑤琴。子云讓子玉進內坐了,子玉道:「前日斗膽在此試燈,已成不速之客,今日又蒙寵召,坐我瑤齋,主人情重,何以克當?」子云道:「庾香先生,景星卿雲,相見恨晚,前日失迓為罪。今蒙不棄,惠然肯來,私心實深欣幸。」子玉問道:「今日坐間尚有何客,靜宜先生何以不見?」子云道:“靜宜現有小事,少刻奉陪。
即指着榻上的琴道:「今日此酌,專為玉儂贈琴而設,未便另邀他客,致撓情話。」子玉道:「弟正要動問,前日因何為打一燈謎,有此厚贈?這玉儂究系何人,吾兄如此鄭重?」子云便令小廝,將琴囊解開,雙手送交子玉道:「琴後攜有銘款,請試一觀。」子玉接過琴來看時,玉軫珠徽,梅紋蛇斷,絶好一張焦尾古琴,後面鎸着兩行漢篆,其文曰:琴心沉沉,琴德□□。
其人如玉,相與賞音。四句琴銘下,又鎸着一行行書小字,是:「山陰徐子云為玉儂杜琴言移贈庾香名士清賞。」下刻圖章兩方:陰文是「次賢撰句」四字,陽文是「靜宜手鎸」四字。
子玉想起寶珠改名之言,知道玉儂就是琴官,卻喜出望外,便深深一揖,道了謝,仍令小廝囊好。子云試他道:「聞說吾兄與玉儂相與最深,可是真的麼?」子玉道:“弟因家君管教極嚴,平素足不出戶,就只開春初六那日,在姑蘇會館看見他一出《驚夢》的戲,有人說起他的名字叫琴官,覺得色藝俱佳。
直到前日在此,於無意中詢知閣下替他改名為琴言,卻從未與他會過,相與之說,恐是訛傳。吾兄將來晤見琴言,尚可詢問。”
子云道:「吾兄賞識不錯,可曉得琴言頗有情於吾兄麼?」
子玉笑道:“情之一字,談何容易?就是我輩文字之交,或臭味相投,一見如故;或道義結契,千里神交。亦必兩意眷注,始可言情,斷無用情於陌路人之理。琴言之於弟,猶陌路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