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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111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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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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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次早,紅輪初升,早飯用罷,隨帶著孔宅年禮,宋祿套車,主僕坐車而去。到了孔宅,孔耘軒迎進內書房,謝了來貺,又講些從前文字或順或謬的情節。紹聞道:「城南有個惠先生,外號叫做惠聖人,外父知道不知道?」耘軒道:「是府學朋友,怎的不知道。姑爺問他做什麼?」紹聞道:「愚婿想請他來年教書。」孔耘軒一向怕女婿匪了,今日自己擇師從學,心裡未免喜歡。又心中打算,此老雖是迂腐,卻也無別的毛病,便急口應道:「極好。」王中在旁介面道:「既是好先生,煩孔爺今日就坐車到城南走一回,小的也隨的去。年已逼近,恐怕來春節間有些耽擱。」孔耘軒見王中說來春節間四字極有深意,便答道:「今如就去。」即着小家人向書房請孔纘經來陪姑爺說話,王中叫宋祿套車,跟隨孔耘軒出城到惠家莊去了。孔纘經與侄婿見面,引的上張類村侄兒張正心書房閒話。

單講孔耘軒到城南惠家莊,進了大門,有三間草廳兒,卻也乾淨。上面懸着一面紙糊匾,橫寫了五個字,乃是「尋孔顏樂處」。兩旁長聯一付,一邊是「立德立言立功,大丈夫自有不朽事業」一邊是「希賢希聖希天,真儒者當盡向上功夫」耘軒坐在草廳,只見一老者走來一看,問:「是那的客?」


  

孔耘軒道:「弟城內文昌巷,姓孔。」老者向後邊去,只聽得說:「第二的,有客來。」須臾,惠聖人出來。原來這惠聖人,諱養民,字人也,別號端齋,是府學一個「敕封」三等秀才。

到了草廳,為禮坐下。獻茶已畢,惠養民開口道:「孔學兄貴足初踏賤地,失誤迎迓,有罪!」孔耘軒道:「久疏道范,特來晉謁,托在素愛,並未懷刺,乞耍」惠養民道:「弟進學時,孔兄尚考儒童,今已高發,得免歲科之苦,可謂好極。」

孔耘軒道:「僥倖副薦,遂拋書卷。所以再無寸進,倒是老先生有這科歲之試,還得常親捲軸。」惠養民道:「因這科歲,所以不得丟卻八股。至于正經向上工夫,未免有些耽擱。」孔耘軒道:「因文見道,畢竟華實並茂。」惠養民道:「聖賢誠正工夫細着哩,若是弄八股未免單講帖括,其實與太極之理隔着好些哩。」孔耘軒聽之已慣,因道:「惠兄邃造深詣,弟一時領略難盡,只得把弟來意申明,後會尚多,徐為就正,何如?」

惠養民在座上躬身道:「聆教。」孔耘軒道:「弟有一個小婿,是譚孝移的公子,心慕長兄學行,欲屈台駕進城設帳,求弟來先容。如蒙俯允,弟好回小婿一個信息,年內投啟,開春敦請,未審肯為作養與否。」惠養民道:「貴賢婿有慕道之誠,甚為可嘉。但此事還得一個商量,請孔兄少坐,弟略為打算,不敢驟為輕諾。」說完,自回後院去了。

遲了好大一會,出來坐下道:「既蒙孔兄台愛,不妨預先說明,是供饌,是攜眷呢?」孔耘軒道:「若是供饌,恐怕早晚有慢,卻是攜眷便宜些。」惠養民道:「若是攜眷,弟無不去之理。」孔耘軒道:「弟雖未暇與小婿訂明束金多寡,大約二十金開外,節儀每季二兩,糧飯油鹽菜蔬柴薪足用。若不嫌菲薄,關書指日奉投。」惠養民道:「孔子云:‘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嘗無誨焉。」道義之交,只此已足,何必更為介介。”

孔耘軒離座一揖道:「千金一諾,更無可移。」惠養民還禮道:「人之所以為人者,信而已。片言已定,寧有中遷。」孔耘軒又吃了一杯茶朋要告別,惠養民輓留過午,耘軒道:「小婿還在舍下候信,弟當速歸以慰渴望。」惠養民道:「求教之心,可謂極誠,將來自是聖賢路上的人物。」相送出門,耘軒坐車自回,復東床嬌客而去。


  
原來這惠養民五年前曾喪偶,後又續絃了一位三十多歲的再醮婦人。其先回後商量,正是取決於內人。內人以進城為主意,所以一言攜眷便滿口應承。況且連葬帶娶,也花費了四十多金,正苦舊債不能楚結,恰好有這宗束儀可望頂當,所以內外極為願意。

且說孔耘軒回覆譚紹聞,年內翁婿同來遞啟,話不煩絮。

單講過了正旦,王中攛掇初十日擇吉入學,這些儀節,不再浪費筆墨。只說惠養民坐的師位,一定要南面,像開大講堂一般。譚紹聞執業請教,講了理學源頭,先做那灑掃應對工夫;理學告成,要做到井田封建地位。但灑掃應對原是初學所當有事,至于井田封建,早把個譚紹聞講的像一個寸蝦入了大海,緊緊泅了七八年,還不曾傍着海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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